“柳……”“這是今天的化妝間?”鄭雅涵看都不看歐子琳,上下打量著那間矮小簡陋的鬥室。姓張的劇務冒出了一頭的汗水,更低地彎下腰去:“抱歉,鄭小姐,因為片場比較小,所以隻能臨時隔出這麽一塊地,實在對不起。”“幹嘛道歉。”鄭雅涵伸手在劇務肩頭輕輕一拍,“這屋子看著還挺親切的,讓我想到十二年前我跟詹導初次合作那部戲來著。”她說著,忽而哈哈一笑,對著遠處招招手,“說人人到,詹導你快過來看這間化妝間是不是很熟悉?”詹導走過來看了兩眼,也笑出聲來說:“還別說,十二年前我們拍《怒海情濤》那陣也是這條件吧,怠慢了怠慢了。”“哪兒的話,在劇組當然得配合團隊工作。”鄭雅涵說笑著,“我是老骨頭了,在哪兒將就著都行,隻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可能條件好了,用不習慣,我說老詹,你要不給歐小姐另外弄一間大點、好點的化妝間吧。”歐子琳情知是被鄭雅涵將了一軍,額頭都有汗滲出來,趕緊低聲下氣地回道:“勞、勞煩鄭姐關心了,我沒關係的,在外麵化妝也行。”鄭雅涵上下打量她一番,扯開嘴角笑了笑:“既然這樣,那就多謝歐小姐照顧了。”說著,便走進那間化妝間去,柳恒澈跟進去後,便把門一關,將歐子琳擋在門外。詹導想必也是知道鄭雅涵的用意,看了歐子琳一眼,對一旁的劇務說:“讓小黃和小劉一起過來化妝,給歐小姐搬張椅子。”說完,便離開前去查看布景情況。劇務看了歐子琳一眼,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擺了一張破爛髒兮兮的凳子到邊上說:“歐小姐坐,條件簡陋,讓歐小姐委屈了,我這就去找化妝師過來。”說完,將歐子琳往片場一晾,也走了,氣得歐子琳差點沒哭出來,衝著助理罵:“還看著幹什麽,還不把椅子給我擦幹淨了!”小助理隻能唯唯諾諾地掏出手帕一圈圈地抹那張椅子。柳恒澈彎著腰立在那間化妝間中,以他的個子根本無法在屋子裏直起身來,但既然他要跟著鄭雅涵當助理,這點事情自然不放在心上。鄭雅涵坐在化妝台前,麵容愉悅地聽著外麵的聲音:“就是那個女的?”她突然問道。“嗯?”“之前跟你一起被媒體拍到的那個玉女明星?”柳恒澈愣了一下,畢恭畢敬地回答:“是的,她叫歐子琳,原先是光合影動的,現在……”鄭雅涵揮了揮手,打了個哈欠:“我沒興趣聽她的簡介。”“對不起,鄭小姐。”鄭雅涵笑起來:“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有意思,我不過隨口說句,你道什麽歉。”“我做錯了,當然要向鄭小姐道歉。”鄭雅涵樂得從鏡子裏看柳恒澈:“你這脾氣還真是跟廖冬野一個德行,難怪廖老要認你做幹孫子。”“是廖老先生錯愛了。”“錯不錯還真不好說。”鄭雅涵回想著在五天中見到的廖承忠的樣子。她從來不知道廖冬野在跟她分手後竟然一輩子都沒有結婚,臨到老了,還死在廖老先生前頭,單給他留下了一屋子的寂寞。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廖冬野對她或許算是仁至義盡了,但對自己的父親卻著實不孝。不過,柳恒澈的出現似乎為老人送去了溫暖和慰藉,旁人都說,廖承忠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在柳恒澈出現後比以前好了很多。衝著這點,幫柳恒澈一把,並不是那麽難的事,包括,幫他整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明星。有人在門口輕輕地敲門:“鄭小姐,我是化妝師小黃,我能進來嗎?”“進來吧。”鄭雅涵吩咐道,對柳恒澈說,“我這兒暫時沒什麽事,你出去轉轉。”柳恒澈心領神會地退出去,將門輕輕帶上,一轉身就看到歐子琳坐在張破椅子上眼睛紅紅地瞪著他。那種眼神陰狠又充滿怨毒,柳恒澈微微有些吃驚,但隨即另一個化妝師趕到,歐子琳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做出溫和親切的樣子來了。似乎在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裏,歐子琳也變了很多。柳恒澈輕輕搖了搖頭,朝片場裏走去。第六章柳恒澈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抱著電話跟周遠誌聊天。本來周遠誌結束了自己在本市那部分的拍攝後,有幾天假期可以與柳恒澈一起度過,偏偏這段時間柳恒澈被鄭雅涵帶去遙遠的北方,和廖冬野的父親廖承忠相會,等到他在五天後匆匆返回a市的時候,周遠誌已經隨劇組去了外景地,兩個人就這麽錯過了。“真的是第一次知道什麽叫演戲!”柳恒澈抱著電話,手指都還在顫抖。回想著剛才近距離接觸到的鄭雅涵的演技,他隻覺得自己心裏像有什麽東西被撐滿了,馬上就要爆開來!世間好的演員有各種類型,有人擅長潤物細無聲,鄭雅涵則屬於爆發性的那種。在鏡頭後的強勢與惹眼程度已經很可觀的情況下,在鏡頭前麵簡直可以用“耀斑”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太厲害了!真的太厲害了!”柳恒澈忍不住一再重複。他不知道鄭雅涵是特意為了打擊歐子琳而格外開足馬力,或是在鏡頭前一直都是這樣,作為一個過去半紅不黑的小熒幕偶像劇演員,柳恒澈從來沒有機會見識過真正一線的演員在鏡頭前的表現,更不要說合作,而回想起剛剛鄭雅涵的表演方法,一舉手一投足的動態,眼神、身段、氣場,真的是有種渾身毛發倒豎,不寒而栗的感覺。他一個旁觀者尚且如此感受,何況是直麵鄭雅涵的歐子琳?!柳恒澈覺得她很可憐,真的很可憐!與鄭雅涵直接對上,剛才那一場又是爆發衝突的具有強大戲劇張力的對戲,歐子琳是真正意義上的潰不成軍!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來的根本跟不上鄭雅涵的步調,理解不了她的戲,到連台詞都沒法說出口,走位頻頻出錯,一上午的ng,讓導演和劇組其他成員都陷入了暴躁的情緒之中。到最後一次ng的時候,鄭雅涵走到柳恒澈麵前,不輕不重,不聲不響地說了一句話:“阿澈,我剛剛演戲的方法你都看到了?”柳恒澈還沈浸在震驚中,幾乎沒法回答鄭雅涵的提問,“女皇”卻像是加恩於他一般,輕拍他的肩膀,笑著道:“年輕人,記住這句話,雖然這個圈子裏永遠有各種手段可以讓人迅速而短暫地爬上來,但是,真正要爬到我這個位置,要坐穩這個位置,還是要看,祖師爺賞不賞你這口飯吃!”這是說,天賦這種東西,是強求不來的!柳恒澈看到歐子琳臉上瞬時灰敗的神情,她像是清晨卸了妝的夜店女郎一般,渾身上下的銳氣都被挫光,隻剩下一種行將就木的腐朽。而柳恒澈也幾乎是出了一身冷汗,鄭雅涵這句話明著是扔給歐子琳聽的,誰又知道,那是不是也是扔給他聽的呢?他想,鄭雅涵或許並不如穆顯描述得那麽剛愎自用,她有她的算計,也有她的城府,甚至,也許她有一種刻意隱藏的周到與細密,而她用一種毫無頭腦的強硬,掩蓋了她真正的本質。柳恒澈慶幸,除了為了引起鄭雅涵的注意力,他刻意模仿了廖冬野,但卻並沒有進一步的欺騙,否則,他的下場也許會比歐子琳更淒慘。自古伴君如伴虎。周遠誌在那邊似乎也深有感觸:“是啊,祖師爺賞不賞這口飯吃,真的區分很大。”“嗯?”“莫離也是這樣一個人。”周遠誌想著那個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懶散無比的青年,他和龐大海之間的摩擦每每都鬧騰得很大,但當他們達成共識的時候,出來的效果卻也是驚人的。作為一個所有戲份幾乎都與殷莫離相伴的配角,周遠誌在片場承受的壓力也幾乎讓他要彎曲膝蓋。這就是職業!這就是天賦!大概隻能這麽說。“遠誌!”周遠誌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怎麽了,阿澈?”話筒那邊青年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不滿,相當明顯。“你跟那個人別走那麽近!”柳恒澈有點壓不住自己的脾氣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才盡量放輕了聲音說,“我聽說過他,私生活很亂,而且男女不拘。”周遠誌愣了一下,隨即輕笑起來:“阿澈,你該不會是以為他對我有什麽……”他覺得這種猜測實在荒誕不羈,所以根本連說都很難說出口。“我都什麽歲數了,是個小配角,長相也不出色,他那種年輕人怎麽會看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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