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川澤見他隻站在原地不說話便繼續道,“記不記得我那年跟你說過的話,我說那個人已經被我殺了。”左安俊稍微回神,輕輕點了點頭。“他其實還沒死。”左安俊又是一僵。左川澤看了他一眼,極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慢條斯理的道,“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而且他似乎正在打你的主意,你小心一點。”他說完這句就從他身邊走過,直直的走了出去,左安俊後退一步看著他在走廊上漸行漸遠的身影,依稀記得那天他逃走後曾經回頭了一眼,從天而降的大雨讓視線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遠處那一抹豔紅卻始終清晰無比,孑然而立,尖銳挺拔,似乎能撐起一個世界。這些年過去,這個人依然沒變,還是在那個他所逃出來的世界裏獨自一人站著,不知要到何時。左安俊張了張口,極輕的叫了一聲,“哥……”左川澤的腳步猛地一頓,站在原地沒有回頭,一時間心頭湧上諸多情緒,卻無一理清。他就這樣站在空曠的走廊上一動不動,慘白的白熾燈照下來,讓他的背景看上去孤獨而寂靜。左川澤的睫毛向下垂了垂,如果現在答應一聲,他是不是就不再是一個人了?世事無常,所有的感情都在歲月的折磨中慢慢風化,深埋地底,幾年的時光在空氣中一寸寸龜裂,裂成碎片,原本以為曾經親手放飛的人、親自斬斷的感情再也不會回來,原來一切過盡,幾番沉浮,有些事物還是不會改變,這個難道就是世人常說的血緣麽?左安俊見他站定就知道他聽到了自己的話,隻是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理他,畢竟他們隻接觸過兩次,即使都明白對方和自己的關係,卻並不熟悉,何況此刻他們生活的世界並沒有多少交集。他忐忑的站在原地等,一時間二人都沒有開口,直到很久後這個人輕輕“嗯”了一聲微微側過頭問了一句“有事?”他才知道沒有被拒絕,他呼出一口氣,覺得很高興,恢複往日活潑的性格,一路小跑過去拉著他的袖子問東問西,“哥,你要在這裏待多久,如果待的時間長我們去玩吧,一起去玩。”左川澤對他自來熟的樣子有些好笑,挑眉看他,笑道,“你不去廁所了?”“啊?啊!”左安俊經他一提才察覺到身體狀況,急忙向洗手間跑,還不忘回頭提醒,“哥,你等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等等我啊!”他說完一溜煙跑進了男洗手間,左川澤站在原地沒有動,卻道,“看了這麽久,還不出來?”“我不過是好心多給你們留點相處的時間罷了,”隨著一道溫和的聲音落下,走廊拐角處慢慢走出一個人,笑道,“要不要去喝杯酒?”“要。”左川澤抬眼看他,極黑的眸子還是看不出什麽情緒,“你跟來做什麽?”“也沒什麽,”宋哲走到他麵前,“我不過是看見那個小鬼向洗手間的方向去了,怕你們撞見然後在公共場合發生點什麽流血事件而過來看看罷了,而事實似乎並不是這樣。”他低頭看他,隻有他看到了剛才那一瞬間這個人眼中不知是悲傷還是欣慰到極點的混沌,這讓這個外界懼怕的人看上去終於帶了點人情味。“哥,我出來……咦?”左安俊從洗手間出來,好奇的看了宋哲一眼,接著又把目光轉到左川澤身上,“哥,我們走吧。”“左安俊,你要去哪?!”還未等左川澤說話就聽走廊又傳來一個聲音,接著一個人飛快地跑過來一把揪住了左安俊的後領,拖著他就向會場走,“你就不能給我消停一會兒?!我要是不來你又準備向哪飛?!祖宗!你就是我的祖宗!”左安俊被他拖著向外走,不停的揮著爪子,欲哭無淚,“哥……”左川澤向他笑了笑,“有時間的話,我去找你。”左安俊立刻點頭,“好。”那個經紀人這才回頭看了看他們,頓時一愣,心道這兩個人要是能進娛樂圈絕對大紅大紫,但是他也不傻,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不一般,便拖著左安俊繼續走,還不忘小聲教訓他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走之類的。左川澤站在原地看了看,說道,“畫買完了?”宋哲點頭,“買完了。”“那走吧,”左川澤說著向外走,“你不是要喝酒?”“是啊,”宋哲幾步跟上,走到他身邊,“你還是會對他出手?”“會,”左川澤說的斬釘截鐵,“他如果落到黑宴手裏下場會更慘。”宋哲又問,“你不準備向他說明原因?”“暫時沒這個打算,”左川澤經過會場向那邊掃了一眼,繼續道,“不過我會先派人試探一下他的身手如何,如果還算可以就先讓他這樣好了,反正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我允許他在外麵多玩一會兒。”宋哲笑道,“剛剛喊完你‘哥’轉身就找人對付他,他會傷心的。”“他不會知道是我下的手,”左川澤大步走出會場,彎腰進車,“我剛告訴他要小心黑宴,所以他隻會認為是黑宴做的。”宋哲點頭,“原來如此。”隨即吩咐手下在後麵跟著也彎腰進車,不過剛剛坐下就驚覺一股力量向自己襲來,他急忙伸手架住他的手,看著身邊這位邪氣暴漲的人笑道,“怎麽,終於忍不住,不裝了?”“你說呢?”左川澤妖冶的眸子直直的看著他,“三次,我說了會一起算的,你該不會以為我讓你白上吧?”“我當然不會做這麽好的白日夢,”宋哲淺笑道,“賬以後再算,你不喝酒了?”左川澤手上加力欺身向前,危險的低笑,提議道,“你如果告訴我黑宴的所在,我就考慮以後再算這筆賬,如何?”“好,”宋哲痛快的點頭,“我如果知道的話一定第一個告訴你。”左川澤嗤笑一聲,“我為什麽信你?”宋哲不答反問,“那要怎麽樣你才肯信我呢?”左川澤慢慢打量他,心道要怎麽樣我都不會信你,誰知道你這條毒蛇會不會又算計我。宋哲將他的想法猜了個大概,便轉移話題,溫和道,“你才剛認回一個弟弟,這麽好的日子不宜打打殺殺,所以我們先去喝酒吧。”左川澤切了一聲,慢條斯理的坐回去,懶洋洋的道,“現在不算也行,我要知道你究竟是用了什麽辦法接近了黑宴。”宋哲揉了揉有些發麻的手,笑道,“我有一個天才醫生的手下,上次去金三角的時候我帶他一起去了。”左川澤頓時明了,“你在半路把他放了然後讓他在當地開一個診所等著黑宴上門?”他頓了一下,妖冶的眸子微眯了起來,“不止吧,黑宴可不是這麽容易就上當的人,你又做了什麽?”“我把他的檔案重新做了一遍,”宋哲慢聲道,“所以他的檔案絕對幹淨,黑宴就算再怎麽查也查不到分毫有用的東西。”“你果然陰險。”宋哲含笑點頭,“過獎。”窗外的霓虹一束一束的打進車內,宋哲淺笑著坐在座位上,容貌秀麗,溫雅如初,真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翩翩公子。左川澤看了他半晌,忽然有些憤恨的別過頭,作孽啊他想,他左川澤是不是前幾年造的殺孽太多了,所以上天才讓他攤上這麽一個難對付的混蛋!宋哲自然不知道這個人心裏想的是什麽,他看著彼此的距離,伸手將他拉過來揉在懷裏,左川澤早已習慣他的這些動作,竟也沒有阻止,而且他今天的心情確實很好。宋哲對這種狀況非常滿意,在他看來左川澤就是一隻異常嬌貴的貓,你跟他不熟的時候他會伸著鋒利的爪子對你齜牙咧嘴,但是等你和他混得熟一點,他便會對你偶爾的摸摸揉揉沒多大反感了,當然,這世上的大多數人是絕對沒有這個膽子的。二人找了一家酒吧包了一個包房去喝酒,一直喝到很晚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