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激靈坐起身,看這車的遠光燈都打開了,扭過頭去看依舊二十四小時沒什麽表情的應與將,問道:“我靠?我睡了多久?這他媽幾點了?你不是說半小時?”應與將沒看他,打了左轉向燈,甩進彎道,心中暗道這主辦方路線安排得刁鑽,回道:“不礙事。”賀情愣在那兒,人都要崩潰了,他是車手,讓領航員跑這麽大一截,算個什麽事兒啊?見賀情愁眉苦臉地不講話,應與將把方向盤回正,說:“明天都你開。”賀情問:“明天能跑多久?”應與將認真思索了一下,說:“早上七點出發,到下午三點比賽才結束。”賀情白眼一翻:“靠,那我今晚得早點睡……”應與將沒反應過來賀情話裏有話,又試圖安慰他:“天黑就可以回營地。”這下輪到賀情在副駕駛上東想西想了,路書都看不進去,但還是盡職盡責地給應與將指路。盤山公路曲折綿長,兩邊植株蒼翠,算是拉力賽中一段最驚險刺激的賽程,車手要用最快的車速去從山林間穿過,前方各種彎道都是未知,其間曲折程度也並非領航員短短幾句能夠講述得清的。哪怕車技再好的應與將,此時也不敢再跟賀情講話,認認真真地聽賀情指著前方的路,兩人配合還算默契,都沒出什麽大問題。明天下山還要走這一段路,他今天把這段路跑熟了,明天才敢以更充分的準備讓賀情來挑戰這個關卡,不然這麽陡且急速的彎道,連他都不敢百分之一百地保證,這車上的兩個人足夠安全。剛剛駛入前方一段有溝壑的公路,應與將還沒來得及踩穩刹車,就聽到耳邊炸開賀情的一聲:“我草,跳!”應與將想笑,又板著臉,控製住了車,糾正道:“那叫路麵可以飛跳。”拿著路書特認真在研究的賀情被糾正了一下錯誤,有點鬱悶,可惜了自己那股鑽研勁兒,他覺得他當年高考都沒這麽拚過,嘀咕一句:“行吧……路書上沒有,我看著有坑,就告訴你了。”車身一顛簸,抖得兩個人一顫顫的,賀情突然發現前方又一彎道,連忙說:“彎道右轉!”這一瞬間,車身打滑,後輪狠狠嵌入了賽道外的青草地上,應與將腳下一用力,方向盤打得極為刁鑽,將後輪打滑的技巧,使車輛在入彎時,瞬間喪失原有的抓地力,做出了更具有攻擊性的角度。賀情手緊緊抓著扶手,麵色鎮定,這技巧他也聽說過,所以他心裏相信應與將敢來這麽一腳。於是等車身完美甩尾走線,進入正常道路行駛後,賀情又拿起路書開始翻,邊翻邊說:“挺厲害啊?”應與將點點頭,側過臉去瞟了一眼賀情:“還成。”賀情看著應與將身手老練,處變不驚的樣子,心裏大概有了個底。這人開拉力賽,看似麵上雲淡風輕,麵色不改的,其實每一次盤子都打得刁鑽,彎道過線根本不減速,怎麽野怎麽來,一點兒都不像國際拉力賽出身的車手,全特麽是野路子,膽子大不要命,偶爾往自己這邊瞟一眼,才減速一會兒,路途順坦了又一腳踩到底地衝,那提速度的能耐,爽得賀情都忘了他們倆還在比賽了。等一路飆攏山頂,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應與將把應急燈打開,車燈一閃一閃的,主辦方負責晚上駐紮山頂露營的人老遠就看到了這一輛stelvio平緩地駛入營地,連忙舉著探照燈示意,拿著喇叭大喊。應與將把車停到專用車位,賀情也解了安全帶下了車。他一下車就覺得冷,成都這邊的天氣,一到冬天了的話,白天還好,晚上簡直溫差大得要死,再加上如果白天下了雨,不管這個片區降雨沒,那溫度一下就降下來了。主辦方派來的負責人正揮著印有紅牛logo和阿爾法羅密歐車標的旗幟朝他們喊話,見賀情這位爺站在車邊跟沒聽見似的,又急匆匆跑上去,跺著腳哆嗦道:“哎喲,賀少,辛苦了,辛苦了!”賀情看營地裏已經紮了兩個帳篷起來了,露營燈在裏麵掛著微微有些光亮,能看清晃動的影子,心下不免低落幾分,問道:“已經有人先到了?”那個負責人尷尬一笑,伸出手比了個二:“賀少,你們這組還是優秀,是今天的第二名……”見賀情陰著臉,他又補一句:“哎呀呀,沒事嘛,那兩個都是常年跑拉力賽的老資格了,賀少您第一次跑嘛?都還是很可以了,後麵那一段路,哎喲,我都有聽裁判組在討論,開得之攢勁!”賀情聽他誇後麵那段盤山公路,心裏舒坦了些,認真道:“可那是應總開的。”這會兒那個負責人才注意到從遠處黑暗中走過來的應與將,整個人周身一股子淩厲氣場,懾得他腔都不敢開了,連連道:“應總那技術,業界公認!”賀情感覺跟誇他自己似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眉開眼笑,也跟著誇:“應總厲害啊,今天什麽技術都讓我見識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後頸一熱,是應與將的大手湊過來捏了一把。賀情癢癢,一縮脖子,聽到應與將淡淡地一句:“還沒見識完。”正想開口說幾句,賀情看應與將邁步前行,擦過他肩膀,又往前走了幾步,站定了轉過身來,低聲道:“金港小霸王。”我草,老子遵紀守法,不欺負人不亂飆車的,還小霸王?簡直敗壞業界名聲。他往前跟了幾步,看應與將提著日用品包去找帳篷了,便接過追上來的工作人員手裏發的成績卡和賽程安排,研究了一會兒,發問:“噯,一個車組兩個帳篷?”“對!”那個工作人員估計是給冷著了,搓搓手:“人性化吧?賀少,那帳篷寬敞得很,睡兩個你都沒問題!”賀情有點兒鬱悶,不說話了,雖然說吧,他和應與將還沒到要一起睡覺的地步,但是在自己完全清醒的狀態下一起過夜,未免還是有點兒小激動。成吧,一個就一個唄。……等天色全部暗了下來,隔壁幾個營帳裏都熄了燈,估計是白天太累,大家都休息得早,主辦方在這塊區域紮了二三十個帳篷,旁邊拉了警戒線和輪班的崗哨,在龍泉山的夜裏,安全還算有保障。賀情洗漱完畢,躺在帳篷裏,半眯著眼,壓根兒睡不著。他跟應與將的帳篷安排在一起,隔壁迎著光就能看到應與將晃動的身影,熟悉的輪廓,熟悉的一舉一動,通通入了他的眼,根本移不開目光。今天的比賽如何,風評如何,有沒有其他朋友來加油打氣,賀情都沒功夫去想了,滿腦子都是應與將現在在幹什麽。賀情索性直接把自己的帳篷拉開一點鏈子,能更清楚地看到應與將。但他隻看得見應與將一個身影,猜不出舉動,簡直撓心尖兒似的癢癢。想了一會兒,賀情把睡袋拉開鑽進去,把主辦方拿來的厚外套披在身上,望著帳篷頂的小燈,把手機從兜裏摸出來,哆嗦著哈了一口氣,把微信打開。點開置頂那一簇小火,賀情開始打字,打得這邊自帶鍵盤聲噠噠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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