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電影結束了,賀情也差不多睡醒了。他醒了一睜眼,雙目略微有些無神地看著前擋風玻璃上隱約可見的,正在滾動的演職員表,半側過臉來,咬住下唇,道:“哥哥……”應與將眉頭一跳,被嗲得不行,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頓了會兒,心下有點兒輕飄飄地,淡淡地“嗯”了一聲。賀情徹底轉過麵兒來,神情十分嚴肅:“我夢到我被綁架了。”應與將又“嗯”一聲,稍微斜了半邊身子,越過中控台去,伸手解了賀情的安全帶按扣,說:“是你安全帶係太緊了。”啊?緊接著,賀情腹部的約束感確實一瞬間被釋放開了,於是他半躺在副駕駛椅上扭了會兒,又叨叨一句:“夢裏你為什麽不救我?”應與將:“……”他實在無言以對,這等著賀情睡醒的空檔,周圍停的車都差不多走了個完,隨著車旁最後一輛同樣車身龐大的陸地巡洋艦轟鳴而去,應與將踩上了刹車摁下啟動,打燃了火。賀情一睡醒就二得跟什麽似的,不過自己這車的靠背本來就偏直,半躺著扣安全帶確實不太舒服。他忽然想起冬天的時候有次賀情穿得太多,白色的羽絨服帽子往頭上一戴,跟個愛斯基摩人來成都旅遊似的,一坐上車,差點兒沒被自己係的安全帶勒個半死。當天夜裏,賀情沒管那麽多,跟著應與將回了望江名門,第二天一大早折騰得渾身都疼,趴在浴室門邊兒,推了玻璃門,有氣無力地說:“你他媽怎麽這麽精神,四點半才睡,才八點就起來了……”“你還有力氣去上班,是我的問題。”這句話說完,半裸著上身,抓過搭在浴室門把上的浴巾纏在腰間,應與將嘴唇周圍還塗抹著一圈兒剃須泡沫,賀情手撐在洗漱台上,傾身去聞,滿鼻子的青檸味兒。緊接著聽到應與將低聲一笑,解下腰間的浴巾,圍繞過賀情的後腰,撚住兩邊往自己身前一帶,賀情整個人也跟著撲到了他胸前。他盯著賀情忽閃的眼睫,眼角的那顆痣沾了些水光更顯靈動,忍不住低下頭想往前湊些,突然意識到唇邊還有一圈兒青檸泡沫沒擦,停頓了動作,同時也被賀情曲起手肘給擋在了身前。賀情那麽大個小夥兒就這麽被應與將圈在臂膀之中,難免動作有些拘束,也顧不得這麽多,伸手抓過大理石洗漱台上的手動剃須刀,沾了些清水,扶住應與將的肩膀。他手中的刀片就著應與將人中的位置順著方向刮,遇到下頜骨這個死角,賀情微微蹲了身子,伸手去撫應與將脖頸處的肌膚,指尖一敲一敲的,敲得應與將心癢癢。賀情把剃刀反過來逆向輕刮,用更鋒利的一麵兒又仔仔細細地修了一遍。應與將沒忍住,伸手去攬賀情的腰,被賀情一把剃刀橫在脖間:“別亂動啊。”緊接著,賀情迅速將剃刀往洗漱台上一扔,扒住應與將的肩膀,對準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疼得應與將一聲悶哼,剛想伸手去抓開溜的賀情,卻隻接到往臉上扔過來的一塊溫毛巾。火速離開了作案現場,賀情又向方才一樣扒在浴室門邊兒喊:“臉燙你就熱敷一下!”攥著手裏溫熱的巾帕,應與將看賀情那逗咳嗽的樣兒,不禁一笑。真皮實。……“先是找焊點處的切口,切割修複會留下缺口,高端車容易作假,會打磨切口,填補膩子。”應與將挽起袖口,扒開兩側減震器座密封的膠條,看上邊呈細條狀,而並非常見的寬條波紋,焊點沒有問題,可是門鎖卡扣卻有異常,明顯有修補膩子的痕跡,漆麵開裂,明眼人一看便知。賀情在一邊兒抱著手臂,拿個本子記,繞著這輛車走了一圈兒,皺眉道:“那意思就是被坑了唄?”應與將把手中的小鐵錘往地上一扔,扯了紙巾擦汗,冷聲道:“嗯,你這客戶眼光不行。”切割車就是車身覆蓋件或者結構件被進行了切割更換的車輛,而切割正好也是在維修事故車中常用的維修手法。今天洗車行沒開業,賀情把他叫到他和風堂開的洗車行來,給看看這客戶的車。常見的切割位置有前後縱梁切割,後翼子板切割,底大邊乃至後備箱切割。這些問題一出在一輛精心偽裝過的事故切割車上,賀情生手看不出來,應與將一進門兒,看那車屁股就看出來了。他又繞了一圈兒,伸手去指車門縫隙邊露出的一截銀色,說:“門柱封旁邊的顏色,正常的車身都是統一的,切割車可能有銀色的情況出現。”賀情點點頭,又往他的小本子上寫了幾筆:“所以說,在焊接處會抹密封膠來掩蓋焊接痕跡,是吧?”應與將沒忍住笑:“這麽認真,還拿小本子記。”賀情白眼一翻:“活到老學到老。”還沒注意抓緊手上的本兒,就被應與將扯過去看了,上邊兒哪裏寫了字,全是畫,車畫得什麽型兒都有,特色鮮明,應與將還真看得出來什麽車是什麽型號。他把那小本子卷起來,往賀情頭上一敲:“好學生。”賀情一摸被打的地方,呲牙咧嘴道:“操,這不是怕以後吃不起飯嗎?”“我哪兒能餓得著你。”應與將嘴上叼著幹淨的手套,黑褲包裹著的長腿往路樁上一踏,俯下身去係散落的靴子鞋帶,額間有細汗溢出,賀情沒忍住,扯了紙巾一點點給他擦了。叼著手套的男人一抬眼,就看著賀情逆著光站他麵前,眼神裏的愛意都快溢出來了。應與將默默地細完鞋帶,就著俯身的姿勢,嘴上的手套沒放下,蹲下身子,抓過賀情在地上踏著一顛兒一顛兒的腿,大手握著人小腿肚,拽了過來。賀情樁子穩,隻是身形晃了晃,低下頭看應與將叼著個手套,正在把自己腳上的白球鞋帶子扯散了,又認認真真地係上。賀情捂著臉罵:“你他媽什麽毛病……”話音剛落,就看著應與將站起身來,取了嘴上叼著的手套,也沒管這車間裏是不是真的隻有他倆,剛才還拿著鐵械的手扣住了賀情的後腦勺,往眼前一摁,緊抿的薄唇在賀情的嘴角輕輕印下一個吻。賀情臉燒得更厲害了,瞪著眼:“你幹嘛啊!”應與將一挑眉:“你不是說特羨慕你上高中時候的那些個小情侶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