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沒早戀啊,就是,偶爾在學校裏看到個清純點的姑娘,多看兩眼罷了。按著弟弟的要求,應與將一路把車開到了位於武侯區的鷺島國際步行街這邊來吃法國菜。在這傳說中一百萬以下的車停不進來的地方,一輛輛五顏六色的百萬豪車中,應與將的奔馳大g顯得並不豪華,也算特別低調的類型,停到了一家法國菜西餐廳門口。這街麵兒上明明是隻停跑車的,但因為應與將之前來過幾次到這邊兒談生意,門口泊車的人一看他都認識,趕緊放了杆子讓這車進來。應小二在副駕駛哀嚎,好久沒吃好的西餐了!這家他在微博上看到過好幾次推薦,這下總算他哥有時間陪他吃了。這西餐廳是半開放式的巴洛克風格,裝潢富麗,上部天花,頂兒都吊著群雕,暖黃的燈光打著,讓人不禁食欲大增。因為夏日的傍晚,桌上的燈盞燃得並不明亮,應小二不想在空調屋裏關著,便拉了凳子坐到露天的餐位,拿著平板電腦點菜。沒多一會兒菜上齊了,馬賽魚羹裏邊兒的蕃茄醬汁齁得應小二直咳嗽,他看著他哥把裏麵的魚撈起放在白瓷盤上,拿了一邊兒的長棍麵包放自己碗裏,再勺了湯一澆,推他眼前:“快吃。”應小二吃了一口,這正感動得不行,看著燈光明滅照著哥哥的臉,想說點兒什麽感慨一下高考第一天,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應與將桌上的手機就落了地,應小二“哎呀”一聲,掀起自己這一邊的桌布要彎下身去給他哥撿起來。綴著花邊兒的厚重桌布搭在他背上,上半身全入了桌底,應小二看著他哥腳下微弱的手機屏幕光線,正伸手把手機抓過來準備鑽出去,不料他哥的右腳小腿猛地壓上自己的脖根兒,壓得他喘不過氣,就那麽鑽在桌下半跪伏著,不動作了。他應與臣好歹從小跟著他哥在四九城混大的,這點兒動作,還能不懂?應小二一屏息,半個身子就這麽藏在桌布下邊兒,一動也不敢動了。他正緊張著,就聽到響起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渾厚如洪鍾般:“應總,好久不見了,我這才跟朋友吃完飯,怎麽這麽巧呢……”邊紹山一邊說一邊穿西裝外套,繼續說:“聽說,最近生意不好做?”應與將一點頭,心中暗道,這找事兒的來了。“勞煩邊總關心。”應與將說話的語調仍舊十分有力,卻拒人於千裏之外。邊紹山看他這沉穩樣,自然也看到了桌下麵那少年的半個身子,明眼人似的,“噢”了一聲,眯起眼曖昧道:“這位是……”低低地笑了一聲,應與將的腿磨在應小二的肩膀上,在桌下緩緩而動…“他麽……”這兩字說完,應與將一對鷹隼撲獵似深邃的眼似乎染上了點兒迷離之色,他拿著桌上的巾帕擦了擦手,抬眼去看站在桌邊的邊紹山,說:“傍家兒。”邊紹山早就聽聞過應與將在北京城那些風流往事,絲毫不懷疑,神色自若地將目光從桌下的那半個身子上挪開,怒極反笑:“應總真有閑心……年輕人是會玩兒嘛。”邊紹山心知去年在香格裏拉酒店頂層被這後生綁過去威脅利誘的這道坎邁不過去,心中的怒火又熊熊燃起,冷笑道:“去年你為了加貝來找我麻煩,今年發現引火燒身了?姓賀的扣了你多少資源,我可是清楚得很……”應與將像挺舒服似的將身子靠上椅背,啞聲道:“邊總費心。”邊紹山“哈哈”一笑,見應與將不痛不癢的樣子,不免把話說得重了些:“人都反水了,還給他當走狗?”“走狗”這兩字出來,應與將的腿在桌下就被應小二猛地抱緊了。應與將垂下眼,他自然知道弟弟這是什麽意思。往年最怕衝動的是他,這年歲漸長,反而還要愛惹事的弟弟來提醒著……是真長大了。他眉頭跳了跳,把心中翻湧的火氣狠狠壓了下去,又聽邊紹山鎮定道:“應與將,跟我做個交易。”應與將手裏刀叉都備好,切了塊鵝肝排下來,不說話。邊紹山以為他是默許了,手指敲了敲他們這一桌的桌麵兒,低聲道:“你把你手上我的不利信息給我,我把你丟的項目撿回來,能成這麽多……”應與將抬頭去看,邊紹山比了個手勢“八”。八成。這對盤古,對自己是個什麽概念,應與將心裏清楚得很。可是,當時他那點兒氣,是替賀情爭的,況且這信息如果不在自己手裏一天,賀情那在金港賽道上和邊紹山兒子的案子就隨時可能被翻出來。應與將的手緊緊握住了桌上紅石榴糖漿的杯腳,淡淡道:“不必。”桌下的應小二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抱著他哥的腿,屏息凝神,豎著耳朵聽。他聽到他哥把紅石榴糖漿的杯子端起來喝了一口又放下,說:“邊總,以後盤古都不跟大遠爭。”“真不做了?”邊紹山一聽,興趣來了,“也是,聽說你轉出去不少活兒,捷豹也不打算做了……”頓了下,他見應與將冷著一臉沒什麽反應,又說:“一個加貝而已,你真那麽怕事兒?不是傳說中北京城聞風喪膽的活閻王麽!應與將,這不像你啊!”應與將沒吭聲,抬眼看了看門口:“邊總,用完餐就該出去了。”再不走,他的傻麅子弟弟,在桌下要抱著自己的腿睡著了。五分鍾後,他看著邊紹山離去的背影,和這人最後那個發狠的眼神,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果斷地把弟弟塞桌下了。不然被看到臉,不知道又得捅多大的簍子。一個加貝而已,真那麽怕事兒?他應與將怕的那是事兒嗎,從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