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還沒等顧放跨出祠堂,他背後就傳來了開元帝幽幽的聲音:“以後有了愛慕者可不能忘了師父啊。”顧放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有摔倒。不過為了不給開元帝他們看笑話,他還是努力挺直著腰板走了出去。到了晚些時候,國師塔的鈴鐺又一次被搖響。顧放下去一看,發現這次來送食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日理萬機的皇帝陛下連縱!隻見連縱提著一個放著新鮮蔬菜和肉類的籃子,很是悠閑自在地站在那裏。看他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覺得他現在做的事情有多不符合他的身份。連縱溫文地笑著,把手中的菜籃子遞給顧放。今日的事情他已經從暗衛那裏聽說他了,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很想見見這個清冷的青年。“有勞陛下了。”顧放冷著臉從連縱手裏接過籃子,心想連縱怎麽還在這裏不走。“那個宮人以後不會再出現了。”連縱假裝沒有看到顧放有些嫌棄的目光,主動攀談,“這次是朕的失誤。”“臣不敢怪罪陛下。”顧放對皇帝陛下通天的手眼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要是連縱不知道今天在國師塔發生的一切他才覺得不對勁呢。連縱看著顧放不在意的態度,他輕笑起來,然後趁著顧放心裏防線鬆懈的時候光明正大地跟在顧放走進了國師塔五層的廚房之中。等顧放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傻乎乎地答應了連縱留下來用膳。顧放撇撇嘴,心想堂堂大曜王朝的皇帝,不去吃禦膳房做的精致食物,卻和他一個小國師麵對麵坐著共餐,真是空閑。他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看到連縱直勾勾地盯著酒壺的樣子,隻好從櫃子裏又拿出一個杯子,給連縱也倒上酒。“看來國師對於這裏有什麽東西已經很熟悉了。”連縱拿起酒杯品了一口,打量著四周。“這是自然,不然臣也不會一下子就發現不屬於國師塔的東西。”顧放暗自翻了一個白眼。連縱聽出了顧放言語中的嘲諷,笑了笑,說:“放心,王程不會在出現在國師麵前了。”“臣沒有什麽不放心的。”顧放飲盡杯中的酒。他看著坐在他對麵毫無皇帝架勢的連縱,心裏有了破斧成舟的勇氣。顧放把心裏的顧慮和不安全感對著連縱和盤托出。連縱在這時也終於收起了他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難得嚴肅地直視著顧放的眼睛:“朕知道了,定然不會辜負國師的這份真心。”顧放一愣,總覺得連縱的這句話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是他一時又說不出來,索性就把這點異樣拋在腦後了。“朕也正發愁沒有機會和國師暢談一番,就借著今日,我們來好好談一談吧。”連縱一邊再嘴上主動和顧放拉近乎,手上的動作也十分得迅速。看著盤子裏不斷減少的食物,顧放不禁氣結,也有些意氣用事地和皇帝陛下爭起食物來。“哈哈哈哈——”連縱見狀發出了一聲暢快的大笑。他當初果然沒有選錯人,這個青年給他的樂趣真是無窮無盡。顧放則是看著連縱這完全不像一國之君會有的笑容一時有些緩不過神來。他突然有個想法,連縱在成為皇帝之前,在邊關是是不是也是這樣自在地和他手下的將士們一起用餐?而不是作為一個孤獨的皇帝,獨自坐在長長長的桌子前,享用吃不盡的美食,卻沒有一個人會和他說話。顧放覺得這在一瞬間,他觸及到了這個孤獨的君王的內心,心裏竟然生死了一絲絲的認同感和同命相連之感。“如果我說我隻是想在國師塔裏安安穩穩地活下去,朝堂上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觸碰,你信嗎?”顧放直視連縱的眼睛,不放過連縱臉上一點點的細微變化。“我信。”連縱回答得很快,他笑眯眯地挑眉:“酒和美食果然是好物啊,讓朕和國師的距離拉進了不少。”顧放一聽這話,嘴角就忍不住抽起來。心想連縱還真是臉皮厚,真不愧是做皇帝的人。連縱在喝了顧放給他倒的兩杯茶之後,頗為滿足地離開了國師塔。臨走前,他看著燈火通明的國師塔,心想以後可以多來來。顧放可不知道連縱的心思。他在送走連縱之後,心裏也輕鬆了許多。和連縱說開這個決定因為是他臨時決定的,所以他沒有和師父商量過。好在最後的結果是好的,不然等開元帝他們知道之後,他就要被教訓一通了。解決了這塊心病之後,顧放帶著輕鬆愉悅的心情度過了下午剩下的時光,就當他以為會擁有一個同樣完美的夜晚之時,連縱突然現身國師塔的觀星台。而此時,顧放正在按照師父的教導辨認星宿。“今夜夜色不錯,不知道朕有沒有榮幸留宿國師塔,好好欣賞這片無邊的夜色?”連縱雖然是提問的口氣,但是他卻主動走到顧放身邊坐下。說不行你就會走嗎?顧放震驚地看著隻披著外衣呢皇帝陛下,呆呆地回不過神來。第8章 第八章(修文)盡管顧放表現得很抗拒,連縱還是有悠然自得地留宿國師塔了。不過好在他並沒有得寸進尺地提出類似“抵足而眠”這種見鬼的主意,這也讓顧放好過了不少。顧放想著連縱作為大曜的皇帝,他的衣食父母,他也不好讓這位尊貴的客人睡小榻,所以顧放很大度地把床讓給連縱,自己則是收拾收拾睡在了不遠處的小榻上。“國師塔果然清靜。”臨睡前,顧放聽到連縱幽幽地說道。“乾元殿也不熱鬧。”顧放翻了個身,很快就沒有聲響。然而這份“不熱鬧”卻在三天後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個三天前給顧放送食物,還故意露出傷口給他看的小宮人,被人發現吊死在了乾元殿偏殿的一間小室中。聽出去打探消息的開元帝他們說,那個宮人是死之後才被人掛上去的,並不是自己吊死的。而且在他的身上,太醫們還發現了瘟疫。要不是在這之前正好有個小宮人的東西在打掃的時候落在了裏麵,他臨時回去拿,那具屍體估計還要幾天才會被人發現。“到那時候,乾元殿的人都感染上瘟疫了吧?”顧放一下子就聽出了這是針對連縱的又一個陰謀。那個死去的小宮人本來就很可疑,現在好了,人都死了卻還又牽涉到了另一個陰謀。顧放心裏頓時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或許是他剛剛擺脫和那個小宮人一樣生死由不得自己的處境,又或許是因為他總歸是個沒有見慣生死的普通人。“陛下準備怎麽處理這件事?”顧放緩了緩心神,問滿麵愁容的開元帝。“縱兒已經讓人封死了這個消息。不過我估計也瞞不了多久。”開元帝搖搖頭。“好在縱兒已經把禁軍掌握在自己手裏,他自己還有萬數兵馬駐紮在京城之外。”“所以穩住京城不是問題。”晉王緊跟著開元帝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