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呐在響,鞭炮劈啪,一派喜慶。


    薛荔纖薄的身子隨著喜轎顛簸,猛的一歪,她倏然睜開了眼睛。


    看清自己是在喜轎裏,薛荔一顆心就高高的提了起來,砰砰亂跳。


    她……居然又回到了成婚的那天!


    薛荔是禮部尚書薛棟的庶女,上輩子的今天,她與嫡出的三姐薛滿同一天出嫁。


    兩姐妹嫁去同一個婆家——綏遠侯府。


    隻不過三姐姐嫁的是侯府世子淩彥,而薛荔像個買一送一的添頭一樣,嫁的是二房庶出的淩三爺淩濮陽。


    原本嫡對嫡、庶對庶是合情合理的安排,誰知道她那好三姐心中另有打算。


    薛滿竟然設計換親!


    她不僅事先讓薛家為兩姐妹準備一模一樣的轎子,還在路上吩咐薛荔的轎夫加快步伐。


    這就使得薛荔比姐姐先一步到侯府。


    所有人都認為先到的肯定是嫡女的轎子。


    畢竟尊卑有別,一個庶女怎敢跑到嫡女前頭?


    於是世子淩彥上來接新娘下轎。


    前世薛荔就這樣糊裏糊塗被牽去拜了堂,入了洞房。


    等到新郎應酬完回來,揭開蓋頭才發現弄錯了。


    但為時已晚,淩三爺那邊已經和薛滿鮫綃帳中臥了鴛鴦,魚戲蓮葉好事成了雙。


    那生米煮成熟飯,都已經吃下肚兩碗了!


    茲事體大,薛尚書夫妻被連夜請了過來。


    兩家人商議的結果,三小姐薛滿與淩三爺已有夫妻之實,隻能將錯就錯配給淩三爺。


    薛滿哭得肝腸寸斷。


    沒有人懷疑這件事情是她主使的——好好的嫡出之女怎麽可能設計自己做一個庶子妻?


    因此,所有的罪過隻有庶女薛荔來承擔。


    畢竟她一個庶女才會有這個動機!


    所有人都唾罵薛荔,說她想要攀龍附鳳,所以才鋌而走險走了這一步昏棋!


    沒有人聽她的辯解。


    更沒有人站出來替她說一句話!


    薛夫人恨不得生撕了她!


    侯府也絕不可能接受薛荔這樣一個惡毒的庶女成為世子婦,堅決要求退親。


    薛荔因此被侯府無情休棄,連夜被送回了娘家。


    至此被打入地獄。


    她之後所遭遇的一切簡直血淚斑斑罄竹難書。


    很久之後,薛荔才明白三姐究竟是為了什麽要設計這場換親。


    ……花轎裏,薛荔從往事中掙紮出來,握緊了手掌,努力保持鎮定。


    她安慰著自己,這件事破局不難,有嘴就行。


    一句話的事,隻要她找機會吱個聲,說明自己身份,三姐的計謀便不會得逞。


    想到這兒,薛荔心頭稍稍安定。


    喜轎終於落了地,喜婆念完下轎詞,新郎官三支箭射中轎門。


    一截紅綢往轎子裏麵遞了進來,要牽著她下轎。


    薛荔按捺著紛亂的心,竭力控製聲音不發抖,輕聲問道:“是三爺嗎?”


    新郎官默了一默,低低應了一聲,“嗯。”


    聽到這聲壓得極低的嗯,薛荔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她險些哭出來,忙拽緊了紅綢出了轎子。


    薛荔太緊張了,渾身繃得僵硬,下轎時差點崴到腳。


    旁邊伸出一隻手,極快地扶了她手肘一把,幫助她站穩。


    這一舉動引起了周圍人群善意的哄笑。


    “啊,新郎官好體貼。”


    還有吹口哨起哄的!


    薛荔臉紅了紅,一步一步穩住腳步朝前走。


    除了剛剛那一下,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了。


    亦如她的人生,這一次,她絕不允許自己再走錯!


    身邊男子步伐也很穩。


    聽說淩三爺出身軍營,難怪步子這麽穩健。


    有他在,應該是護得住她這一世平安的吧?


    薛荔被牽進侯府大門的那一刻,身後響起了潮水般的聲響。


    鞭炮聲、嗩呐聲、人群的歡呼聲震耳欲聾。


    ——三姐姐的轎子到了。


    薛荔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


    趁著後麵那對新人跨火盆過馬鞍,眾人注意力都在那邊的時候,她大著膽子再次確認,“真的是三爺嗎?”


    這一次,身邊的新郎用了更久的時間才回她,還是一個字,“嗯。”


    薛荔咬了咬下唇,知道淩三爺定然是有些生氣了。


    一個問題反反複複的問,是挺招人煩的。


    “對不住三爺,妾身囉嗦了,不過姐妹同嫁,妾身也是怕弄錯。”


    新郎官沒說話,喜婆先不樂意了,悄悄拉了她衣袖,語氣裏帶了濃濃的告誡。


    “沒成禮之前,新人不能說話,否則不吉利!”


    薛荔就不敢再問了。


    她手背上突然覆上了一隻溫熱的大掌。


    大手極快的握了她手一下,又飛快的撤開。


    兩人並肩而立,那一下握手的小動作,外人幾乎看不出來。


    薛荔的心一下子就變得又暖又軟了。


    夫君真好,她一定要好好待他。


    拜堂很順利,也很熱鬧,兩對新人一起行禮。


    滿耳朵的歡騰,薛荔在蓋頭下都不由勾起了嘴角。


    禮成,送入洞房,新郎官兒出去謝客去了。


    薛荔獨自坐在喜床上,入眼全是耀眼的紅色,像血一樣。


    像最後時刻從她身體裏流出來的血……


    她呼吸微緊。


    聽到沉穩的腳步聲朝著新房而來,薛荔的嘴角往上勾得更高了。她幾乎可以斷定,這是淩三爺!


    嚴格說來,淩三爺還不算庶子,他的母親是個外室,到現在都還沒能進侯府的門。


    有那樣的生母,淩三爺在侯府的地位可想而知。


    如同今天的婚禮,來賓都是衝著世子爺去的,淩三爺在與不在根本沒人在意。


    淩三爺不用陪客,早點退席也沒關係。


    所以按時間來算,能那麽早回洞房的,必定是淩濮陽!


    薛荔屏氣凝神的等著,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


    一隻金鑲玉的秤杆從蓋頭底下遞了進來,準備挑蓋頭。


    薛荔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以淩三爺的身份,侯府會給他用金鑲玉的秤杆嗎?


    侯府這麽厚待庶子的嗎?


    會嗎?!


    蓋頭一點點挑起,光線一點點湧入,眼前景象慢慢清晰。


    不對,新郎官衣服紋樣不對!


    本朝新郎服飾,文官繡鴛鴦,武官繡海馬!


    眾所周知,淩三爺是武將,他該穿的是海馬紋樣的服飾!


    而眼前人穿的衣服,紅底深衣金線滾邊,前襟繡著鴛鴦!


    就是薛荔前世看到的衣服!


    一模一樣!


    要是等蓋頭全部揭開,她就將看到一張精致的臉龐。


    綏遠侯世子淩彥,京城四公子之首,光一張臉就足以殺人!


    那張冠絕天下的臉龐,會在看到薛荔的時候閃過錯愕、了然的神色,最後定格為輕視和厭惡。


    薛荔手腳發涼,幾乎是想也不想,在蓋頭徹底揭開的前一刻伸出手,一把按住了蓋頭。


    她幾乎快哭出來,說道:“我是薛荔,四小姐薛荔!我不是三小姐薛滿!”


    這下總說得明明白白了吧?


    她的手被一隻溫熱的手掌緩慢而堅定的拿開了。


    這人因長年握筆,指節還有一層薄繭,握著她的手,穩穩的不容拒絕。


    回答她的還是那個低沉悅耳的“嗯!”


    薛荔的心徹底涼透了。


    “不要!求你了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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