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致點了牛眼淚,穿梭在亡魂中間,仔細搜尋一名戴著高帽子的高個鬼差。 許是的確高了些。 沒多久,就看到一戶人家的圍牆裏,一頂黑帽子露出尖頂挪來挪去,他急忙翻牆而過,果然看到一個帶著仙氣的鬼差抓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孤魂做登記。 那孤魂的死相著實醜,尤其是痛哭流涕的時候,麵容扭曲得無法直視,他看到後腦勺都覺得有些不適,偏偏那鬼差一本正經地聽他哭訴,半點沒有不耐煩,等問得清楚明白之後,才溫聲道:“你的冤屈我已知曉了。你先待在此處,不要亂走,等這裏的情況到地府歸檔之後,自有對你的安排。” 那鬼哭泣道:“我死得這麽冤枉,難道就白死了嗎?” 鬼差說:“放心,世間有天道,善惡終有報,你做的壞事會遭到報應,受到的委屈也會得到彌補。” 安慰了他之後,鬼差正要走,轉眼就看到陳致站在牆邊看著他,不由好奇地揮了揮手,似乎在鑒定對方是否真的能看到自己。 “可是永心大人?” 陳致一開口,對方就知道果然看得見自己,忙過來行禮:“是,永心正是我的道號。” 一個鬼差竟有道號。陳致有些奇怪。 永心說:“我原是個修道人,因走火入魔……才在地府辦差。” 他不欲多言,陳致自然不會追究。 陳致自我介紹之後,說:“我想請你找個鬼魂。” “哦,當然,當然可以。”永心翻開自己的小冊子,“你要找誰?” “當今皇帝,崔嫣。” 永心呆住:“皇帝駕崩了嗎?”那表情,可說是十分難過。 陳致說:“你沒有見到他的魂魄?” 永心搖頭道:“我一直守在這裏,從皇宮行刺到現在,寸步未離,確實沒有見過皇帝。”歎了口氣道,“若皇帝真的駕崩了,這世道便重新要亂起來了。” 崔嫣沒有孩子,連唯一的妹妹都把自己弄死了,大寫的“後繼無人”。這等情況下,江山再度陷入戰亂已經是可以預見的結果。 陳致聽說找不到崔嫣,已經覺得不妙,再聽說天下將亂,簡直六神無主:“如果你沒有見過,那他的魂魄去了哪裏?” 永心仔細分析道:“或許是沒死,或許是躲在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這句話陳致來回品味了好幾遍,腦袋忽被一道雷電劈開,照入光亮——單不赦那莫名其妙的一抓! 陳致急忙問道:“鬼魂會被抓嗎?” 永心點頭:“自然,我是鬼差,便能用鎖魂鎖抓魂魄。” 陳致又問:“除了鬼差之外呢?” 永心答道:“捉鬼並不是難事,有道行的修士,或捉鬼的神器,又或是鬼修,捕捉鬼魂都是易如反掌。” 陳致陷入深思:百年前就應該受天打雷劈而死的單不赦又會是什麽呢? 天命之子意外身亡不是小事,等陳致再回天庭,已經有神仙接管此事——蒼天衙的白須大仙。他便是那位出身行天道,擅長推演之術的神仙。 他算了一卦,卻沒算出結果,歎氣道:“他的命數變化太大,已經無從算起了。”他見陳致精神恍惚,連忙安慰道,“天有不測風雲,不然,又怎麽會有黃天衙與蒼天衙呢?” 陳致說:“因我一己之過,使天下生靈塗炭,我……” 白須大仙說:“放心吧!百姓今日受的難,來日必有回報。再說,黃圭沒有新的指示,說明任務不算失敗,尚有回轉的餘地。” 陳致心下稍安:“如今怎麽辦?” 白須大仙說:“單不赦是天道的漏網之魚,北河神君已經去蓬萊尋找神兵利器來對付他,不日必有結果。你先去凡間穩定局麵,拖延數日再做打算。” 陳致雖然焦急,卻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隻好先回到皇宮。 他一露麵,就被黑甲兵逮住,送往刑部見軍師。崔嫣失蹤不過一夜又一日,被牽連的人數已經過百,可惜,多是屈打成招,真正有用的消息卻一個也沒有。 陳致的出現總算讓軍師精神一震,他急忙將人帶到了單獨的刑房。 陳致對這些刑具熟悉得很,淡掃了一眼,不露驚懼之色。 軍師說:“看來陳留王已經知道將麵對什麽。” 陳致說:“陛下在單不赦的手中,當務之急,還請軍師穩定朝局為先。” 軍師冷笑道:“陳留王打得一手好算盤。可惜你忘了,在單不赦出現之前,陛下已經受到了暗算,倒在血泊之中,當時在場的隻有你一人,這又如何說?” …… 這真的是沒法說。 陳致隻好打感情牌:“我對陛下忠心耿耿,怎麽會有心傷他?” “不會有心,那是無意咯?”軍師之所以是軍師,是因為心細如發、洞若觀火。 陳致無言以對。 軍師說:“陳留王隻要肯交代陛下的下落,我可以將你羈押到陛下歸來再做處置。”他說著,露出古怪的笑容,“相信以陳留王與陛下的關係,陛下不會太過為難才是。” 陳致再度啞口無言。不是軍師說得沒道理,而是他說得太有道理,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他的痛處上。他隻好說:“我還在想營救陛下的辦法,此次回來,也是陛下不在的時候,抱住得之不易的燕朝江山。”說罷,貼上隱身符,直接逃走了。 “……”軍師怒道,“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陳致想想不放心,又偷偷去見了陰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