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進來之後,問他是否驚動旁人。 湯煊說:“謹遵大人吩咐。” 來人滿意地點點頭,從下人手中接過一張畫像,微笑道:“你可曾見過此人?” 湯煊看著畫像上英氣十足的俊美麵孔,緩緩地搖搖頭。畫中人是易容後的容韻,他雖然驚訝,但想著容韻昨日大出風頭,被人矚目也不足為奇,心裏有了準備,便糊弄了過去。 來人又取來一張畫,展開給他看:“那他呢?” 湯煊心裏咯噔一下,容韻與陳致的畫像接連出現,對方顯然是針對兩人,有備而來,這讓他有些猝不及防,神情不由地流露出一絲警惕。 雖然是極細微的動作,卻落入了來人眼中,當下說:“帶我去見他。” 湯煊極快地收斂心神,歎氣道:“我以前的確見過他,可惜是趕路時的一麵之緣,早已各奔東西。天涯海角的,叫我哪裏去找?” 來人道:“湯公子,你可知道此人是誰?” 湯煊說:“這個……萍水相逢,未及深交,並不清楚。” 來人緩緩道:“他是陳朝皇室餘孽。” 湯煊一驚。 來人說:“若是陳軒襄知道你與陳朝皇室餘孽有來往,會如何想?” 如今的長沙府,敢直呼西南王名諱的,自然是王為喜。他冷著臉,眼中射出的光芒比西南王親手打上來的井水更加陰寒,仿佛對方說一個不願意聽的字,就要翻臉。 “真是見了一麵,連名字都沒有互相通報。” “這話就算我信,西南王也未必相信。” 湯煊委婉地說:“西南王也是陳朝皇室之後。” 王為喜說:“所以,他容不下一個更加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湯煊腦袋裏亂成一片。比西南王更加名正言順的陳朝皇室後裔,那會是誰?難道是……陳應恪的兒子?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想要結交江浙,最後竟請來了一尊大佛!可惜,這尊大佛的後頭牽扯太深太廣,叫人供奉不起。 “你放心。我隻是想要見一見他,並不會將事情張揚出去。畢竟,燕朝的江山是從陳朝手中搶過來的,這裏又是西南王的地盤,我不會自尋煩惱。” 王為喜盡量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他怎麽都想不到,在一場荒唐至極的百美宴上,竟然會看到陳應恪的畫像。順著畫者的名字追查到這裏,他已經做好失望而歸的準備。原來隻是想詐一詐他,畢竟,畫者見過畫中人不等於畫中人就在這裏,沒想到歪打正著。 湯煊猶豫了一下,決定裝傻到底:“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裏。若是下次遇到,一定通知王大人。” 王為喜說:“你可知我為何敢來長沙府的百美宴?” 湯煊說:“西南王有意與燕朝平分天下,大好機會,自然是要來的。” 王為喜冷冷地說:“因為陛下親自訓練出來的黑甲兵,天下無雙!” 正說著,就見一個黑甲兵從屋頂上跳下來,稟告道:“找到了。”第52章 絕世之念(二) 王為喜目光冷冷地看過來, 湯煊內心天人交戰。是坦白從寬, 還是否認到底。此時坦白, 失了先機,王為喜未必領情,但是否認到底, 又怕事情泄露,承擔不起後果。 正權衡,王為喜已經越過他, 跟著黑甲兵往裏走。 湯煊咬牙跟了上去, 心中暗道:自己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站, 當個旁觀者罷!若容韻被人發現,也隻能怪他自己時運不濟。 走到容韻與陳致住的院子, 裏麵打鬥正酣。 容韻揮舞著一把軟劍,上躥下跳得與黑甲兵纏鬥。陳致周圍倒是清淨, 一群拿著武器的黑甲兵像木頭人似的站著,與院內的梁柱融為一體。 “住手。”王為喜一進院子,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陳致, “我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看到黑甲兵的那一刻起, 陳致已經料到結局,一邊叫容韻停手,一邊解開了那些黑甲兵的定身術。容韻生怕王為喜出爾反爾,立即跳到他身邊防衛。 王為喜將陳致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冷冷地說:“這幾年, 王爺看來過得很不錯。” 王爺? 湯煊驚訝地看向陳致。聽王為喜說他是陳朝皇室後裔的時候,他以為是不重要的庶子或私生子,沒想到竟有正兒八經的封號。但是,如果沒有記錯,陳朝皇室中,被燕朝承認且冊封的王爺唯有一人——陳末帝、陳留王陳應恪。 陳致並未發覺湯煊此時內心正翻江倒海,因為他此刻的內心也不平靜。與王為喜一別,已經二十多年,猶記得最後一麵,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證會將崔嫣帶回,誰知後來竟是那樣的結局。 他苦笑道:“可否再聽我一言?” 王為喜淡淡地說:“我近日來此,就是聽王爺說的。” 他這樣配合,陳致反倒不安。他並沒有想好怎麽解釋,從誤殺崔嫣,到盜走屍體,再後來的食言失蹤,每一樁、每一件都難以解釋。可是眼下的局麵又容不得他回避。 王為喜跟著陳致進屋,容韻想跟進去,被陳致擋住了。 “為師有些話,要與他私下裏談。你在門口等著。” 容韻臉色微變:“有什麽事情是我不可以聽的嗎?” 陳致說:“都是些陳年舊事。” 容韻看看外麵虎視眈眈的黑甲兵,又看看臉色凝重的陳致,不甘心地退後半步:“我就在門口,師父隨時可以喊我。” 陳致點點頭,正要關門,就聽已經站在門內的王為喜說:“若我有不測,芙蓉山莊上下,雞犬不留。” 以為自己脫離了事件中心就悄悄在旁看戲的湯煊:“……” 陳致緩緩關上門,深吸了口氣,轉身道:“抱歉,這些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