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帝心懷愧疚之際出現,更能讓他對自己這個兒子心懷愧疚,但他莫名就是生不出半點的歡愉。十年了,周帝像是丟棄一個貓狗一樣將他扔在玉心宮自生自滅,如果他想借著母妃上位,他早就動手了,也不會等到現在。可他不想,不過如今被陶貴妃打破了……他腦海裏閃過陶貴妃的話,卻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他的確是沒別的選擇了。要麽,成為人上人;要麽,就成為皇權爭鬥中的一把枯骨。再等幾年,隨著周玉煒,或者別的皇子勢力的強大,等足以不動聲色除掉他的時候,一切是當真來不及了。徐貓貓看到小暴君周身氣息不對,作為一個合格的貓腿子,必須好好安慰安慰一番的,以後他們徐家可還等著抱大腿呢。當然了,目前來看,這麽想的也隻有他一個了,怕是祖父他們一顆心還在周玉煒那裏,而且怕是今晚上過了之後,消息傳回徐府,祖父怕是要睡不著了。隻是就算是波及一些,也收收心,總比以後滅族要強啊。徐貓貓抱著這個心思,在周修堯帶著玉妃的牌位離開時,就躥了上去,動作敏捷地跳到了周修堯的肩膀上。對方似乎愣了下,偏過頭,黑漆漆的瞳仁對上徐貓貓無辜的鴛鴦眼,對方咧著嘴,傻乎乎的,讓周修堯的心柔軟了一些,他抬起手臂,想讓徐貓貓留下,可到底舍不得放棄這貓崽子給予的心底的撫慰。他不去看身後陶貴妃的表情,大步走了出去。陶貴妃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才無力地坐下來,捂著嘴拚命地咳了起來,曹嬤嬤跪爬過去:“娘娘,您沒事兒吧?”陶貴妃搖頭:“辛苦你了。”“老奴不辛苦……隻是,如今九皇子將牌位拿走了,萬一皇上……”曹嬤嬤是陶貴妃的心腹,心偏向陶貴妃,不理解娘娘為何不幹脆直接將那牌位留下來。陶貴妃搖頭:“不會的……你不懂,皇上這個人,愛慘了玉妃。不提及罷了,若是一旦打破了一個缺口,這世間……怕是無人再能堵住了。”若非如此,周帝怎麽可能在當年寧願舍棄一世英名、背負罵名也要將玉妃搶進宮?隻是,他這麽一個舉動,毀了三個人。所以,今日之後,朝中的局勢勢必是要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的。周帝這個人,她嫁進皇宮十餘年,對他太過了解,不做則已,否則……隻會給對方最好的。如果他想要補償對玉妃這些年的不聞不問,事事親力親為,隻會親自給她再弄一個牌位。陶貴妃當真猜對了,隻是周帝比她以為的……還要瘋狂執拗。周帝從陶染宮一路回養心殿,沒開口說一個字。他此時滿心滿眼都是玉妃,以及陶貴妃那句“孤魂野鬼”,像是一根刺一樣紮在他的心裏,他忽視了多少年,這些年壓製住的感情,突然全部湧上來,讓他失了分寸,失了原本的睿智冷靜。他像是一個陷入情渦裏的少年般,一踏進養心殿,就開始吩咐榮德海,去找最好的工匠雕刻一個牌位,用最好的紫檀木,甚至覺得這不夠,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他親自提筆寫下她的名諱。榮德海從周帝幼年時就跟著伺候,他並未露出任何訝異的神情,仿佛早就預料到了有這一日,規規矩矩的安排了下去。周帝猶覺得不夠,等榮德海回來之後,立刻讓他吩咐工部重新修繕玉心宮,以及拿出圖紙親自在宮殿的一處劃出一塊地,讓建一座長明塔,來供奉玉妃的牌位。饒是榮德海早就知道玉妃在周帝心裏的地位,聽到這也忍不住難以置信睜大了眼,可他卻聰明的沒開口阻止。因為他很清楚,不管是誰,隻要是涉及到玉妃,這世間無人再能阻止皇上了。周帝的動靜並未瞞過文武百官以及後宮的妃嬪,隻要稍加一打探,直接在整個朝堂掀起了軒然大波。周帝修複玉心宮,這代表什麽簡直不言而喻……失寵了這麽久的安家,怕是要再次崛起了。而從三歲到十三歲的九皇子,也落入了他們的考量之中。有心思敏銳的,連夜聚集在一起,對視一眼,心知肚明:過了今晚,怕是整個朝堂又要分出一派了。不管朝堂如何驟然起了驚濤駭浪,對周修堯來言,一切並沒有任何不同。他垂著眼,抱著黑布包裏的牌位,肩膀上趴著軟乎乎甩著貓尾巴的徐貓貓。徐貓貓側過臉,瞧著少年還未長成稚嫩的麵容,眉眼精致,被日光照得泛著一層金色,他貓爪子忍不住發癢,到底還是沒忍住,縮著貓爪,用梅花肉墊摁在了他的臉上。溫熱的觸感讓陷入沉寂的周修堯回過神,他偏過頭,就對上了徐貓貓擔憂的小眼神,莫名的,心底柔軟了一下。他抬起手,握住了徐貓貓的貓爪,緊緊握在掌心,感受到掌心的觸感與溫度,啞著嗓子輕聲問道:“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徐貓貓“喵”了聲,卻不知怎麽回答。對方心裏其實應該有了答案,之所以問出聲,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他如今的地位甚至不如一個普通的皇子,想要邁出這一步,就要利用他已逝的母妃。可他這些年寧願忍饑受餓,也沒用,如今……卻是……徐貓貓抬起另一隻小爪,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抬起,摁在了他的心口:“喵~”遵從自己的本心。如果不甘心,那就按照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去做。就算如今他什麽也不做,別人也會逼得他走出那一步。上一世不就是這樣?被周玉煒害得瘸了腿,或者還有別的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皇子以及宮人,弄得不人不鬼,隻能用最狠毒的辦法來反擊。周修堯深深望著徐貓貓,許久,才狠狠閉了閉眼:“我知道了……”周修堯再睜開眼時,就對上了徐貓貓睜得圓溜溜的貓眼,正朝著他嘿嘿傻樂了一聲:“喵~”是不是很感動呀?是不是非常想要感謝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