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都至琉璃城足足有千百公裏距離,快馬加鞭趕路,也須要十日的功夫。


    這一句順路,確實聽得叫人有些不大相信。


    可薑晚卻欣然笑道,“既是如此,就有勞你了。近日京都瑣事繁多,我確實有些走不開。”


    林澤雲點了點頭,目光溫柔。


    上一次他與薑晚說上話,還是在二人本說好私定終生後的一日。


    薑晚無情的拒絕了與他聯姻一事,並劃開兩人的距離,稱日後男女有別,最好不再二人私下相見。


    彼時林澤雲猶如突然被遺棄的小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屢次想要見一見薑晚的麵,可都被薑晚言辭回絕。


    直至他隨著迎接隊伍回去西羥那一日,他也沒有再見過薑晚一次,與心愛之人說上一句再見。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叫他無法接受。


    直至回到西羥,變故突生,他方知薑晚所言不錯:年少時的兒女情愛太過天真,他與薑晚代表著不同國都的勢力,二人自成年之日起,就不再是往昔無憂無慮的青梅竹馬關係。


    故而林澤雲平複了心緒,此番主動領使臣回到京都,本欲告訴薑晚,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可他等來的,隻是薑晚即將與黎不言成親的消息。


    林澤雲看向薑晚的眼神中飽含自嘲不舍之意,這些神情薑晚置之不理,可黎不言卻都看在眼裏。


    薑晚抿了口熱茶,這才進入主題,問道,“澤雲,我記得你住在明月宮時,養了一支西羥帶來的親信衛隊。後來這支衛隊隨你回西羥了麽?”


    前世,正是親信衛隊的首領當著薑晚的麵殺死了杏兒與顧魚,也正是因為有此人的出現,薑晚才一直堅信,屠戮乾坤宮、顛覆薑國皇朝的正是林澤雲所在的西羥。


    但......


    倘若這支親信衛隊已經脫離了林澤雲的管轄,那麽前世的種種,將要重新洗牌。


    林澤雲雖然疑惑薑晚為何問起此事,但還是如實答道,“自我回去西羥後,這支衛隊便安排在母妃身邊。父皇給予了我其他事務,這支衛隊他素來不喜歡我帶著,我也不便於繼續調遣。”


    薑晚心裏猛地一咯噔,手指不由得鬆開,茶盞脫離她的控製,撲通摔碎在地。


    杏兒忙喚來宮人收拾碎片,而林澤雲則擔心的看向薑晚,問道,“晚兒,你怎麽了?”


    黎不言快步走到薑晚麵前,阻攔了她下意識想要彎腰拾起碎片的動作。


    黎不言臉色難看,他緊握著薑晚的手腕,逼迫薑晚因為疼痛不得不回過神來。


    “這陣子宮內瑣事繁多,晚兒恐怕累著了,如若林皇子沒有要事,不妨今日就先這樣罷。”黎不言語氣生硬,幾乎叫人沒有拒絕的可能性。


    最重要的則是他代替著薑晚下達送客意思,儼然是將自己當做了明月宮的男主人。


    薑晚默不作聲,算是默許了黎不言宣主的意思。


    林澤雲笑容有些僵住,但還是起身作揖:“既是晚兒身子不適,我就先行告退了。晚兒,我沒有住驛館,你若是要找我,還去我們的老地方。”


    說罷,林澤雲轉身瀟灑離去,未有回眸。


    而薑晚則輕輕抽出手腕,她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樣,可黎不言敏銳的察覺到她眸中流露的一絲悲戚。


    這份悲戚糅合著複雜的情緒,其中最為明顯的,則是悔意。


    她在後悔什麽?


    黎不言看不明白,隻覺得心頭一陣陣揪痛,難以名狀的苦澀感卡在喉嚨處,令他到了嘴邊的關心的話一個字都無法出口。


    薑晚斂起神色,笑著仰頭看向黎不言,她好似什麽都未發生過一般,問道,“言之,你知道水晶花麽?”


    黎不言撇開腦袋,有意回避薑晚的視線,語氣生硬:“有所耳聞。”


    薑晚自顧自的喃喃道,“聽聞,水晶花墜地不碎、遇火不烈,民間是以謂之永生。女子好喜佩戴其為飾物,而男子則多用其當擺件。琉璃城中盛傳,倘若得一隻純粹的水晶花,便是至高無上的權勢象征。”


    薑晚頓了頓,她看向黎不言,認真問道,“你在京都,有沒有見過有人送你水晶花?”


    黎不言是近日來最熱門的新晉官員,哪怕有薑晚阻攔,但明裏暗裏送禮給他的人還是不在少數。


    其中定然有來自琉璃城之人。


    黎不言點點頭:“確實有好幾個人送了水晶花,我看過,他們送的水晶花或多或少都有雜質,並不是純粹之物。如若真如你所言,琉璃城貴族追求著純粹無瑕的水晶花,那麽此物定然在你想要調查的人手中。”


    薑晚讚許的勾起唇角,她看向門外。


    有微風吹過,卷起院子裏瓣瓣桃花。


    前世,她死在桃花盛開的季節,死在最喜歡的桃花釀中。


    故而她想,這一世起碼要守住明月宮的桃花,也要守住與薑淵的承諾。


    “若是我說,我需要......”不等薑晚說出口,黎不言已伸手示意她無需多言。


    黎不言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要引出這幾個送我水晶花之人。”


    無論這幾人是否真的是南詔安排的內賊,一旦黎不言投身入薑晚的棋盤中,就無法再抽身而出。


    這一點,黎不言比薑晚更加清楚。


    “公主殿下,我們早在沈府密室坍塌的那一刻起,命運就被捆綁在了一處,不是麽?”黎不言雖然還是板著張臉,可眸底有隱隱笑意,無形間給予了薑晚安慰。


    他沉吟片刻,又說道,“這麽說也不大對。”


    黎不言眉頭展開,語氣輕鬆道,“許是在熙和樓初見起,我們的命運就在一處了。所以早在許久以前,我便已經做好了與你同下這盤棋的打算。既是同樣為執子人,你也無需感到歉疚,不是麽?”


    薑晚失聲而笑,她沒想到,黎不言竟是變得這般坦然。


    這麽看來,倒是她有些小人之心了。


    薑晚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們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所以你且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安全,你隻需要找到那個內賊,剩下的事情我會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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