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先停一下。”誌文低聲對李智說道。


    “等一會兒。”李智不敢怠慢,連忙大聲喊停,隨即低聲地問身旁的誌文,“小誌,有事兒?”


    這是幾天後的傍晚時分,那十四戶人家陸續回來,結算一天的口糧。


    前幾天誌文不在發放糧食的現場,今天有空,就打算幫幫忙。


    不想這些人衣衫破爛也就算了,窮苦人家,又在逃難,誌文不指望他們穿得漂漂亮亮的,就是誌文他們自己也做不到。


    可他們實在是太髒了,汗漬加上泥垢,讓人不忍直視,體臭混著屍臭,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這是來控製鼠疫呢,還是來傳染鼠疫的?


    明明離黃河不遠,幹嘛不去清洗一下?


    初到無定河邊時那壯觀的洗浴場麵還在誌文的腦海裏,現在看來,這些人純粹是為了抓魚。


    像誌文他們這樣天天去河裏清洗的人家,那是絕無僅有的,有幾家人能隔三岔五的去洗一下,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讓他們先去清洗一下,洗幹淨了再來,不洗的不發糧食。”誌文皺著眉頭,得先讓這些人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


    李智點頭答應,隨即將這一決定大聲宣布。


    “李先生,我們幹活,你們發糧,這髒不髒的,沒什麽關係吧?”自然有人不服,不過懾於一旁虎視眈眈的大綬等人的武力,隻小心翼翼地問。


    “愛洗不洗,不洗的話今天沒有口糧,明天也別幹了,有的是人搶著幹。”李智冷冷地回答。


    “就是就是,你們要不願意洗,我們可願意。”旁邊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急忙表態。


    由於李智被誌文安排了統計這些人一天的工作量,然後根據工作量和囡囡她們一道發放糧食,對這些人來說,算得上握有生殺大權。


    誌文又有意將他和孫大夫推到前台,畢竟其他人包括他自己,年齡都小,小英娘又是女流,雖說有武力做保障,可畢竟“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些事兒還是讓他二人出麵更好。


    加上李智識文斷字,能寫會算,在難民眼中那是讀書人,一天之內,已是有了不小的威望,被尊稱為“李先生”。


    “還有,這些人家有小孩的,讓小孩兒來領。”誌文這是為了讓難民們看重自家兒女,以免被歹人所趁,鑽空子偷了去。


    李智自然再次當了傳聲筒。


    這些人家剛才被李智這麽一嗆,不敢回嘴,忙不迭地找地方清洗去了。


    等這些難民清洗完畢回來,李智帶著囡囡他們將糧食一一發放完畢,天已經黑了。


    小英娘和小林他們早已做好飯等著他們了,眾人吃飯不提。


    吃完飯,剛收拾好,孫大夫重重地咳了一聲,將兩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蓋上,坐在土堆上地身子也立得直直的,一副正襟危坐的派頭。


    誌文見一旁的大柱還在發呆,一腳將他踹到地上,這小子皮實,這麽一下不礙事兒,至於那場病,早幾天就好了。


    那天和孫大夫談過後,誌文找時間問了大柱,大柱自然沒有意見,況且還不用改姓。


    父母雙亡,兄弟失蹤的他,還是渴望一份親情的,誌文和小英娘他們也沒法給他父愛。


    孫大夫得知喜不自勝,專門選了日子,就是今天,辦個簡單的儀式。


    那聲咳嗽,自是在提醒大柱該行動了,沒想到這小子還在發呆,誌文自然毫不客氣地將他踹趴在地上。


    大柱被這一踹也醒悟過來,連忙大聲說道:“義父在上,請受孩兒大柱一拜。”


    說完“梆梆梆......”,一口氣連磕九個響頭,也不怕疼。


    這認父的規矩,是誌文專門帶著大柱請教的八千,畢竟這幫小孩中,讀書最多的就是他了。


    八千雖對自家親爹要收大柱為義子有點不解,卻也沒有反對,教了大柱這套最簡單的禮儀,按他的說法,這逃難路上,就一切從簡了。


    “嗬嗬嗬,”孫大夫摸著胡子笑了,“好孩子,快起來。”


    至此就算禮畢了,就這麽簡單。


    “大柱啊,本來呢,為父今天應該送你一個禮物的。”孫大夫沉吟著說。


    “我還有東西拿啊?”大柱高興了。


    “隻是現在這情況,實在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孫大夫不理大柱,接著說道,“所以,為父決定,送你一份特殊的禮。”


    “你今年多大了,大柱?”


    大柱掰著指頭算了半天,不太確定地回答:“十四,應該十四了吧。”


    孫大夫笑笑,他知道大柱的底,自是不會在意,“那就按十四算,不小了,個頭呢,也快趕上我了。”


    “不再是小孩了,還沒個正式點兒的名字,成天大柱大柱的,不合適,今天為父就送你一個響亮的大名。”


    大柱聞言,驚喜莫名,又磕了幾個頭,“謝義父,謝義父。”


    剛才聽孫大夫話裏這意思,他還覺得大禮沒戲了,沒想到孫大夫要幫他取名,在他心裏,這可是比錢糧還要貴重的大禮啊。


    “你呢,不是讀書人,咱們也就不玩那些虛的,為父就送你一個正名,字號什麽的就用不上了,你看可好?”


    “孩兒全憑義父做主。”有個響亮的大名,大柱就很滿意了,字號是什麽,他不懂,也不放在心上。


    “聽好了,可...旺...”孫大夫一字一頓地說。


    啥玩意兒?渴望?


    孫大夫這是渴望什麽?還是希望大柱渴望什麽?


    嘖嘖,孫大夫這給兒子取名的水平,還真是沒誰了。


    盡管這時候誌文已經從八千那裏知道了“大椿”與“八千”的真正含意,可還是忍不住吐槽孫大夫。


    “可以的可,興旺的旺。”孫大夫見誌文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就知道他又聽岔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接著解釋,“為父希望你,還有你今後的子孫,可以興旺發達。”


    原來是可旺,這還差不多,聽上去像那麽回事兒。


    把大柱的姓加上去,連起來念念?


    對了,大柱姓什麽?


    誌文已經完全忘記了。


    “囡囡,大柱姓什麽?”誌文捅了捅囡囡,輕聲問道。


    囡囡朝他翻了個白眼,不解他哥怎會如此健忘,沒好氣地說:“姓胡。”


    胡可旺!


    這姓配這名不太順口啊。


    要是用孫大夫的姓呢?按道理大柱認孫大夫為義父後應該改姓,隻是孫大夫早已說好不用的。


    孫可旺!


    不錯,這名字念起來就順溜多了。


    全然不知孫可旺在明末清初也是名人,算得上一個小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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