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這一次因為遇上建奴入寇,不但白跑了一趟,還把柳叔也陷了進去。”


    誌文回到山寨,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緩過勁兒來,在吃了一頓不知算作早飯還是午飯的吃食後,開始和大家講述這將近十天的經曆。


    大體內容眾人從可旺那裏了解了一些,一些細節-比如難民中竟有河西的舊相識-卻是初次得聞。


    “柳大哥,柳叔極有可能還沒死。”把整個經過說完,誌文忽又說道。


    柳才猛地抬頭,目光爍爍地盯著誌文。


    關於柳老漢,提前回來報信的柳才與可旺,一個不願說,一個不知怎麽說,大家都猜測怕是遇了難,不過聽誌文這麽一說,似乎還有生還的希望。


    “當時我在最後,親眼看到奴首揮刀砍向柳叔,不過被柳叔一撲,並未砍中,之後他們連人帶馬倒在地上的有好幾個,有些混亂,但至少我沒有看見血光。”


    自從回到山寨,柳才的臉就陰沉得可怕,簡單的寬慰是開解不了他的,誌文生怕他還沒完成柳老漢交代的傳宗接代的任務,就抑鬱而亡。


    為了寬慰人,誌文是特意這麽說的,隻要沒有親眼見到柳老漢的屍身,那就是個念想,總算有點希望。


    對了,還有一點,或許能讓柳才更有些信心吧,想到這裏,誌文接著說道,“柳大哥,你也聽周公子說過了,建奴這次入寇,一是打劫財物,二是擄掠丁口,好給他們幹活種地。”


    “當真?”柳才終於開口,說出了他自回山後的第一句話。


    “當真!柳大哥,是我親眼所見。”


    “後來在山上你也看到了,建奴並不輕易殺人,更多是為了威懾。”誌文知道柳才簡單兩個字裏的兩重含義,接著說道,“柳叔身子骨還行,幹農活也不錯,興許建奴舍不得下手呢?”


    誌文這話把柳老漢生還的希望全部建立在建奴的心思上,可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武裝搶劫集團,建州女真隻會破壞,不會生產,自上任奴首努爾哈赤喪心病狂地大肆屠戮遼東漢人之後,整個遼東大地百業凋敝。


    在後世被稱為“北大倉”,隨便撒點種子就能長出東西的地方,就建奴那點人口,糧食非但不能自給自足,竟然還需要從大明境內大量走私。


    老奴死後,黃台吉即位,更改了些倒行逆施的舉措,開始重視農業,可他們使刀用箭在行,挖地種莊稼就不行了,不得不依賴漢人百姓。


    這次黃台吉首次入寇關內,除了搶劫財物,擄掠人口以便開荒種地,也是重中之重。


    像柳老漢這樣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老農,遇上個有些見地的建奴頭子,還真未必舍得殺,反正他們沒吃什麽虧。


    聽誌文說完,柳才仿佛即將溺亡的人抓到了一塊木頭,眼裏漸漸有了生氣,誌文知道,自己的話管用了。


    “誌哥,那豈不是毛衣生意一時做不成了?”宋獻策眉頭緊鎖地問道。


    “在建奴退走之前,恐怕都做不了了。”誌文歎道。


    去京師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會遇上這麽倒黴的事,而以他那點可憐的曆史常識,也根本不知道建奴何時退走,現在消息閉塞,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想到這裏,誌文問道,“馬二,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打探一下京師的消息?”


    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馬二,畢竟事關長途跋涉後還剩下的這一千五百號人的生計問題,趁著現在還是冬天,建奴早一天退去,就能多賣一天的東西,要是等到天熱,這毛衣可就不好賣了。


    “算了,兵危戰凶的。”誌文見馬二囁囁喏喏,欲語還休的樣子,以為他害怕直麵建奴,畢竟自己都是九死一生才逃回來的,要他們到京師打探消息,強人所難了。


    “要是找幾個原來山裏的弟兄,最好路特熟的那種,我可以帶人吊在韃子後麵,探聽一些消息。”馬二低聲說道。


    本已不抱什麽指望的誌文聞言大喜,隻要能做到這一步,其實也就夠了。


    “那行,馬二,人手你去找,嗯,這次獎勵會多些,告訴大家,不用跟得太緊,隻要知道建奴大致在哪裏,有沒有退走就行了。”


    馬二張張嘴,似乎有什麽話想說,最後又忍了下來。


    “唉!”宋獻策歎了口氣,“看來開春這糧是必須得種了。”原本他是沒想過要在山裏種糧的,條件差,產量低,怎麽都覺得不劃算。


    但是毛衣既然一時賣不出去,那麽這地就不得不種了,宋獻策不知道誌文有多少存糧,但坐吃山空總是不行的,還有,不能讓那些從難民變成涿鹿山山民的人閑著,總不能白養他們罷,再說,人一閑是非就多。


    “地要種,毛衣也要織,要是建奴一走,能賣得出去了,咱們的貨反而跟不上,那就虧大了。”誌文說著話,從懷裏掏出一隻紅薯和土豆,


    “這玩意兒據說挺高產,還不挑地,可惜沒人會種,原想去京師找人請教的。”


    誌文說完把紅薯和土豆遞給李智,“老李,還是麻煩你去找幾個莊稼把式試試,看能不能種出來。”


    要論對人員的熟悉,非李智莫屬,誌文有些懷疑,上回自己到底有沒有找到真正的行家。


    “鄭小弟,鄭小弟在嗎?我家公子特來拜訪!”眾人正說著話,院外響起了司茶的聲音。


    “周大哥,司茶大哥,在呢,快快請進。”誌文大聲回應著,又扭頭問孫大夫:


    “孫伯,周大哥的傷怎麽好得這麽快?我都才剛睡醒,他就能下地了?”


    孫大夫輕輕哼了一聲,“你當我這‘神醫’二字是白叫的?”,神情十分得傲嬌,接著解釋道,“他的箭傷雖深,卻沒有傷到骨頭,箭頭也沒有抹上毒或汙物,否則的話,有他好受的。”


    誌文聽著,背上一緊,汗毛直立,這才想起似乎西南那片的人喜歡在箭傷塗抹毒物,而在北方,由於植物品類不夠豐富,多在箭頭塗抹糞便,以增強殺傷力。


    還好,不知那建奴是自負箭法,不屑為之,還是入關時間太長,原來的毒箭已用完,而新的還來不及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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