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虎,闖將,二位兄弟,來,幹杯!”


    羅汝才舉起一隻破瓷小碗,裏麵的酒水渾濁,還有些泛黃。


    黃虎張獻忠咂咂嘴,“入他娘的,這酒又酸又淡,沒胃口。”


    “酒雖然不好喝,可咱們兄弟情義在啊,來,二位兄長,我先幹為敬!”李自成舉起手中酒碗,一口喝完。


    “闖將兄弟這話說得好,酒不好,情義在,哈哈,我愛聽。”羅汝才也把酒喝完,亮了亮碗底。


    張獻忠無奈,隻得也把酒幹了,“兩位兄弟,本以為晉西怎麽也要富庶些,沒想到比咱陝北也好不到哪裏去,打下來的三個縣城,府庫裏都沒什麽貨,富戶也沒幾家,糧食沒撈到多少,就是酒也是這等貨色,如何是好啊?”


    “唉...”羅汝才也有些發愁,“老營人馬的吃喝,斷然是不能短了的,可流民那裏咱們也不能太過份,要是沒點吃的東西讓他們哄哄肚子,這些人怕是要反噬我等啊。”


    陝北各路流匪,於崇禎三年三月底,在大頭領王嘉胤的帶領下,自神木東渡黃河,到了晉西保德州,之後采納李自成的建議,一路向東而行,在邊鎮和首府晉陽之間活動。


    初到晉西,趁著當地官府不曾防備,用細作提前臥底的方式,一連下了三個縣城,整個晉西大為震動。


    巡撫耿如杞和總兵張鴻功剛從京師勤王歸來,就遇上這麽個事兒,也是焦頭爛額,一麵通令全晉西各州縣加強戒備,一麵打探消息,調兵遣將,準備殲滅這股流匪。


    隻是流匪們雖然打下了三座縣城,聲勢也造得大,卻沒有撈到多少實惠,在這三個縣城也就勉強補充了一點糧食,與全軍所需相比,還遠遠不夠,一向被他們視為炮灰而裹挾進來的流民,因為糧食短缺,已經隱隱有不穩的跡象。


    “二位兄長不必擔心,聽說大首領已經決定,不日就要攻打吉州了。”李自成寬慰道。


    “哦?”張獻忠興奮了,“大首領終於決定要幹票大的了麽?”


    這些日子,時而東躲西藏,時而裝腔作勢要攻打某個縣城,早把他憋壞了。


    “這...能行嗎?”羅汝才卻是有些擔心,“咱們可是有段日子沒有打下一座城池了,這還是州城,咱們啃得下來麽?”


    自晉西各地加強戒備後,他們再難用間,已經連續在幾座縣城下铩羽而歸,州城城牆更高,士兵更多,也無怪羅汝才會有疑慮。


    “估計沒問題,這段時日咱們活動的地點,與吉州相去甚遠,應該是大首領的聲東擊西之計,細作想必也早早地派過去了,到時候裏應外合,沒有道理拿不下,吉州雖為州,可比縣城也大不了多少。”李自成解釋道。


    羅汝才沒有說話,他綽號“曹操”,生性多疑,李自成的這番解釋,並沒有打消他的疑慮。


    “嘖嘖,”張獻忠開始臆想起來,“州城啊,那府庫得有多少糧,城裏會有多少富戶啊,打下它,咱們的糧食,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愁了吧。”


    “喝酒喝酒。”羅汝才不再多想,天塌了個子高的頂著,到時候見機行事就是,可不能讓自己的精銳折損在攻城上麵。


    三天後。


    王嘉胤與一幹頭目,麵色難看地坐在吉州州衙之上。


    之前的聲東擊西之計的確不錯,成功地迷惑了吉州的官兵,細作也不負期望地潛了進去,吉州很順利地被他們拿下了。


    隻是府庫裏的錢糧,離他們的期望差得就遠了,也就和前麵的三座縣城差不多,富戶們也逃得沒剩幾家,這一趟的收獲,隻能說聊勝於無。


    曆史在這裏發生了些微改變,巡撫耿如杞與總兵張鴻功,之前沒有因為勤王兵馬嘩變被崇禎下獄,晉西也就沒有向原來那樣,在這段時間因為朝廷遲遲沒有委任新的巡撫和總兵,而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逃竄到晉西的流匪也就沒能迅速壯大。


    耿巡撫除了加強備戰,又令各縣、州、府將府庫的錢糧泰半運送到首府晉陽存放,這裏重兵雲集,城高河寬,以流匪的實力,斷然是攻不下來的,富戶們也自有消息通道,呆在縣城州城的,都跑的差不多了。


    這樣一來,即便有州縣偶有失陷,也不會讓物資落於賊手,白白助長他們的實力,這一招,對王嘉胤等人來說,算得上釜底抽薪。


    “大頭領,這般收獲,可怎麽安撫流民啊?”王二滿臉發愁地問道。


    王嘉胤陰沉著臉,沒有說話,他現在也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糧食不夠,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棄裹挾的流民於不顧,帶著老營人馬闖蕩,可要是沒了這些炮灰助漲聲威,就憑各個頭領老營的這點人馬,還怎麽攻城掠地,找地方當土匪還差不多。


    “大頭領,要不...”張獻忠神色陰沉地說道,“...把流民裏那些最能鬧騰的殺了?”


    流民也不全是老弱婦孺,精壯能戰之士也是有的,老營人馬若有折損,或是要立新的營盤,都要從中選人,算是他們的兵源,但現下糧食不夠,即便他們想把這些悍勇之士全部選入老營,擴充實力的同時斷絕禍亂根源,也是有心無力。


    張獻忠此言,算是無奈之下的一個選擇。


    王嘉胤不置可否,眼下還沒到那一步,不到逼不得已,他是不會這麽做的,一旦傳出去,以後還有誰來投靠他。


    “大家都說說罷,想想辦法,籌點糧。”王嘉胤開口說道。


    州衙內寂然無聲,冒著巨大的風險,擔著折損兵將的損失,將州城打下來,才這麽點糧,實在太不劃算了。


    可是能去打府城麽,大家都清楚自己的這點本事,不靠臥底,就是打縣城都夠嗆,任一座府城,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無底黑洞,所有身家全填進去都不夠它吞的。


    難道就這樣被活活耗死,還是幹脆舍棄眾多難民,上山當土匪算了?


    就在眾人胡思亂想的時候,敬陪末座的李自成開口了。


    “大頭領,諸位兄長,我倒有個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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