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孫可旺耳邊一聲大吼,不知何時他的幾個手下已經抱著一根圓木,跟著他來到牆垛邊,到了雲梯之上,隨著某人的一聲令下,眾人手一放,圓木翻滾著墜落,很快砸在了雲梯上。


    被砸中的流匪一聲慘叫,從雲梯上摔了下去,圓木受此阻攔,稍稍彈起了一點,複又繼續往下滾,所過之處,摧枯拉朽,流匪們紛紛從雲梯上墜落,到得後來,有幾個流匪見滾木來勢越來越洶,幹脆將手一放,從半空中跳了下來。


    隨著圓木的滾動,雲梯也一顫一顫的,待圓木滾到正中的時候,雲梯終於支撐不住,“哢嚓!”一聲,從中斷為兩截,雲梯下段的流匪們,還來不及慶幸自己沒有被滾木碾中,就隨著斷裂的梯子拍落地麵,水花泥漿四濺,滾木隨後從天而降,翻滾著狠狠砸在他們身上,將原本那幾聲微弱的、可有可無的呻吟呼痛聲徹底埋葬了。


    一旁的高一功看得冷汗直冒,暗自慶幸自己剛才的選擇是正確的,即便自己僥幸上了雲梯,也是如此這般的下場。


    這裏剛剛塵埃落定,城頭上先後又響起了“哐!哐!”兩聲巨響,兩根圓木,一左一右順著另外兩把雲梯滾了下來。


    原來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孫可旺與尚賓等人從中路開始,先後殺到了左右兩路的雲梯旁,劉哲與黃龍二人還被老言和老三纏的死死的,尚未退到牆垛邊,是以殺散這些流匪,對孫可旺來說實在沒有什麽難度,另一路的尚賓雖然弱些,但現在中路被殺透,地方寬敞了些,他帶著兩隊配合默契的隊友,難度也不大。


    同樣的,隨後就有隊員抱著滾木扔了下來,既能殺傷雲梯上的流匪,還能砸斷雲梯,截斷城頭上還未撤走的流匪們的退路。


    剛才的慘劇又再度重複發生了兩次,待所有動靜全部平息後,高一功看著現場,忍不住手撫額頭,長籲短歎起來,城下受了輕傷,還能站起來的人,加上他不過五個,還留在城上的弟兄,歸路已斷,即便現在還活著,下場也可想而知。


    這一次攻城,高迎祥出動了上百老營精銳,攻上城頭的,差不多有一半人馬,沒想到最後全身而退的,隻有五人。


    從攻城到結束,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但卻損失了差不多五十人,占了高迎祥麾下精銳的一成人手,算得上是損失慘重。


    諸位流匪頭子,以王嘉胤和高迎祥實力最強,各有五百左右的精銳士卒,其他人有多有少,從一兩百到三四百不等,,這一下高迎祥損失的人馬,讓他的實力差不多掉了半個檔次。


    剛才還在打著賭的張獻忠、羅汝才和李自成,自高一功從城頭跳下之時就看見了,此後一連串的變故,讓他們話都來不及說,等高一功帶著其餘四人緩緩走過來時,三人麵麵相覷。


    “你贏了,黃虎(兄)!”羅汝才和李自成齊齊低聲說道。


    “嘿嘿,好說,好說!不要忘了你們的賭注就是。”張獻忠嘴裏雖然得意,心底卻也是異常驚異。


    他賭能活著回來的有三成人,可眼下這五人,怎麽算都隻有一成,嚴格說起來,其實他也不算贏,至於還沒撤下來,還留在對方關隘上的人,誰也不會當他們還活著。


    “啪!啪!啪!”


    高迎祥不知何時拿了根藤條,高一功尚未走到他麵前,就被他一連幾下抽在身上,這一次他不再往甲胄上打,而是專挑皮甲遮不住的地方狠抽。


    藤條和著雨水,打在身上特別疼,高一功卻不敢呼痛,跪在地上硬生生忍著。


    一口氣打了十幾下,高迎祥才暫時收了手,微微喘著氣問道,“不顧兄弟袍澤,臨陣脫逃,你該當何罪?”


    高一功從城頭跳下來那一瞬,他們這些在下麵觀戰的頭目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高一功低著頭,默不作聲,他們是流匪,哪有什麽軍規,高迎祥是他叔,還能真殺了自己不成?讓他多打幾下,消消氣也就完事了。


    高迎祥見高一功不說話,怒氣更甚,想到損失的五十個精銳,還有劉哲黃龍二人,那可是僅僅稍弱於高一功的猛將,就這麽沒了,心疼得嘴角直抽抽,舉起藤條,又狠抽了數下。


    “行了,老高!”在高迎祥將高一功上臂的衣衫都抽爛的時候,王嘉胤終於出馬了,抬手攔住高迎祥高舉的藤條,說道,“差不多得了,別他沒死在城頭,反而死在了你手下。”


    “這小畜生死了最好。”高迎祥嘴裏恨恨地罵道,手上還是停了下來,“居然從城頭上直接逃下來,怎麽不摔死你?”


    “一功,喲,你受傷了?”王嘉胤親切地喊道,“怎麽,對方很強麽?”


    高一功抬起頭,摸了摸脖子,手上帶著些血跡,現在他才察覺有些刺痛,肯定是最後那一槍留下的傷,“大頭領,其他人倒也一般,除了陣型嚴整,和弟兄們相比,還差了些...”


    話未說完,高迎祥勃然大怒,兜頭又是一鞭,“那你還被打成這副模樣?”


    高一功見藤條來勢洶洶,落點又是自己的臉,下意識地一縮頭,抬起左手格擋。


    “嗒!”一聲輕響後,他一直縛在左手,沒有解下的圓盾,剛碰到藤條,就“嘩啦”一下四分五裂,掉落地麵。


    “喏!”高一功努努嘴,指指地上的盾牌碎片,“這就是原因咯。”


    “什麽意思?說清楚些,一功。”王嘉胤問道。


    “對方大部分人都一般,突襲之初,是我們占了上風,不過待他們列好陣勢後,能勉強敵住我們,若是此人不出現,我們這一趟即便攻不下關隘,也多能全身而退。”說到這兒,高一功晃晃腦袋,似要把城頭上那個少年從腦中驅走,“我這盾牌,就是被此人用大槍生生打碎的。”


    “什麽?大槍?”王嘉胤驚呼,他還以為打碎盾牌的,是鐵錘、狼牙棒等重型兵刃,沒想到是大槍,曾經做過邊軍的他,深知這更加困難,也更加了不得。


    高一功點點頭,“沒錯,用的大槍,我遠不是對手,能逃得一命實在僥幸,對了,用長棍將弟兄們擲下城頭,也是他一手做下的。”


    “噝...”眾頭目全都咧著嘴,抽起了冷氣,之前和官軍打過幾仗,猛將不是沒有見過,最多也就比高一功厲害那麽一些,像今天這樣先扔了十多根長棍,然後壓著高一功虐,將他盾牌打爛,打得高一功自己承認遠不是對手的,以前還真沒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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