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經跑到了一個衙役麵前,甚至隻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對方,馬蹄聲自身後響起,頭目隻覺得腦後掠過一道溫柔的清風,然後脖子一涼,在這炎熱的夏季正午,還有那麽點舒爽的感覺。


    隨即就覺得自己似乎一下子長高了許多,個子與自己差不多的衙役一下子變矮了,能居高臨下地看見他滿是驚恐的臉,咦?怎麽他臉上突然多出一抹紅色印跡?還有,本是追在身後的戰馬,自己怎麽能清晰地看見馬頭了?


    隨後,頭目的意識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再也沒了知覺。


    “啊...”隨著衙役的驚聲大叫,混混頭目的腦袋掉落他腳旁,嚇得他又往後退了幾步,被濺在臉上的鮮血一滴滴淌在胸前,他卻是渾如不覺。


    馬上騎手收回彎刀,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衙役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尖亢的叫聲戛然而止,如同一隻正在打鳴的公雞被人給掐住了脖子。


    騎手撇撇嘴,將身子坐正,從衙役身邊擦身而過,追其他的混混去了。


    緊跟著的其餘十騎也是如此,在斬殺了被他們追懾的混混後,縱馬擦著官兵和衙役們的邊兒遠去了。


    官兵和衙役加起來有三十餘人,麵對這十餘騎,卻是動也不敢動,直到馬蹄聲在身後消失,才有人“噗通”坐在地上,正是第一個直麵那些騎手的衙役,他屁股下的地麵,很快濕了一大攤,卻是被嚇尿了。


    不過此刻人人都被嚇得不輕,無人注意他,倒也沒遭人笑話。


    良久,才有人開口,“班頭,你...你沒事兒吧?這...這些兵馬是哪裏的官兵?”聲音發著抖,正是那天與錢管事不對付的小嘍囉。


    “沒...沒事兒。”班頭兩腿發軟,直欲往地上坐,隻是當著這麽多人,強撐著而已,順手扯了一個人過來扶著,做自己的拐杖,以免等會兒真的站不住了丟醜。


    “什麽官兵?你傻啊?穿著戰衣的就是官兵了?你什麽時候見過官兵全部用蒙人的彎刀?”班頭破口大罵,“看不出來這些人和涿鹿商社是一夥兒的?”


    此刻商社大門已經打開,搶先從門裏躥出來的正是尚小成,“誌哥!”人還未到馬前,已經一連串地喊了好幾聲,他們兄弟倆也算是跟著誌文的老人了,見了誌文,自是忍不住的親近。


    跑到誌文身前,不待誌文下馬,尚小成就滿臉豔羨地伸出手,往大白身上摸去,對大白,他可是喜愛得緊,孰料大白輕巧的一個轉身,揚起後蹄向他踢來,駭得尚小成連退幾步。


    旁人見他窘樣,俱是大笑。


    “去!去把大門口為首那幾人給我叫過來。”班頭咬牙切齒,恨聲吩咐小嘍囉。


    “班頭,這...我...”小嘍囉打了個哆嗦,這幫人凶神惡煞,招呼都不打就動手,出手又狠又辣,沒見商社門口一地的死屍,他可不想過去找死。


    “沒出息的玩意兒。”班頭抬腿欲踢,腳下卻打了個趔趄,要不是扶著人,差點摔倒,心下更怒,“他們不敢對我們動刀,看不出來麽?”


    有什麽好怕的?說的輕巧。小嘍囉撇撇嘴,你還不是雙腿發抖,真以為別人看不見麽?


    不過...說的似乎有理啊,這些人殺的都是混混,對他們這些穿著衙役和官兵服飾的,卻是一個都沒有動。


    “快去!”班頭又催道,隻是這次卻不敢再踢了,生怕發軟的雙腿支撐不住,真的摔跤。


    嘴裏發著狠,“他們是商,我們是兵,有什麽好怕的?殺些混混,上下打點一下,或許還能圓過去,殺了我們,就是造反,哼哼,他們涿鹿商社還真敢造反不成!


    嘿嘿,濫殺無辜,豢養私兵,私藏軍械,哪一條都是大罪,給我等著瞧,隻要今天不把我等斬盡殺絕,我就要他們好看!”


    小嘍囉不敢拒絕,雙腿打著擺子而去,邊走邊給自己打氣,好不容易挪到大門口,一大堆人嘰嘰喳喳,卻是無人注意到他。


    “那個...”小嘍囉聲音懦懦的,根本沒人聽到,當然也就沒人睬他。


    “那個誰!”小嘍囉無奈,猛地拔高聲音,聲音之大,卻是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總算有人注意到他了,特別是被簇擁在人群中的三人,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


    “誌哥,”尚小成自然看到了這個小嘍囉,也不避諱,在已經下了馬的誌文身邊大大咧咧地說道,“這些官兵和差役,要不要...?”邊說邊用右手大拇指在自己脖子輕輕一劃,“你們遠道而來,要是累了,就交給我們吧。”


    誌文今天領著人馬突然出現,一現身就下辣手取人性命,而且看這目前這架勢,還沒有收手的打算,騎兵們下手都狠著呢,將人砍傷都不罷手,還要取了人頭才罷休。


    若是不知內情,任誰都以為他是受不了官府壓榨,決意反了,至於為何留著官兵衙役不殺,多半是為了打探些官府的消息吧,或者用他們做人質?這是尚小成的想法。


    小嘍囉心裏本就有些打鼓,聽到尚小成的話,嚇得後退了一步,壞了,真把這幫賊廝給逼反了,我命休矣。


    “休要胡言亂語!”誌文板起臉,衝尚小成大吼,“咱們涿鹿商社,向來奉公守法,這些官爺差爺是保護咱們的,你怎敢心懷不敬,該罰!罰你...今晚不許喝酒。”說完衝尚小成眨了眨眼。


    尚小成年紀尚幼,又受誌文影響很深,本就滴酒不沾,一聽這個懲罰,差點沒樂出聲來,再看誌文的表情,知道是在這衙役麵前作秀,當下很是配合地回道,“是是是,我今晚不喝酒了。”


    小嘍囉聞聽此言,鬆了口氣,看來這夥人還不打算造反,自己這條小命有救了,全然沒有注意到,口出悖逆之言,卻隻被罰不許喝酒的處置是多麽荒唐。


    “宋先生,你過去和諸位兵爺差爺好生解釋解釋,千萬莫有什麽誤會。”誌文吩咐道,這裏麵耍嘴皮子,用大義名分壓人的,恐怕非宋獻策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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