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袞!楚!克!”感慨完蘇尼特和達林台的不簡單,林丹汗轉而對著袞楚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是不是早就和達林台還有蘇尼特的人勾搭在一起了?他們將漢人拉走,你不加阻止,是不是也是有意為之?”


    袞楚克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大汗,冤枉啊,蘇尼特的人是在達林台將漢人帶走之後才找上我的,我事先真的毫不知情,要是知情不報,我不得好死。”連賭咒發誓都用上了。


    這袞楚克倒是的確沒有撒謊,周承允、誌文、林遠,加上蘇尼特左右兩旗的丞相蘇魯特和蘇德,幾人商議的結果,就是在傭兵們出發之前,先期遣人聯絡插漢部的萬戶們,尤其以歸化城周邊的為重,用每年提供一定量的青鹽和獸藥為餌,讓這些萬戶將他們在插漢部中軍的兒郎們撤回,施行釜底抽薪之策,將歸化徹底掏空。


    這些萬戶們,先前因為與達林台對抗失敗,在羊毛一事上,與蘇尼特一比,就覺得吃虧不少。


    眼下青鹽和獸藥這兩大殺器一亮相,誰也不敢再裝佯,爭先恐後地用各種借口,暗地將斡耳朵裏的自己人召了回來,生怕落後一步就要吃虧,速度之快倒是令誌文他們都吃了一驚。


    正因為前期準備得好,張獻忠和鄒群等人的歸化之行才異常順利,否則的話,估計又要像幾個月前收羊毛那般,有連番惡戰,雖然最後篤定能贏,但周承允卻不願再耽擱時間了。


    “阿赫,袞楚克真沒騙你,你信不過他,還信不過我麽?”卻是泰鬆出言幫忙了,“他要是早早知道的話,也不會任由那些萬戶們將斡耳朵帶走而不管的。”


    林丹汗聞言,嘴上雖然沒說什麽,心裏卻是信了,袞楚克才略是有,人也夠貪,但卻沒有多大的膽子,斡耳朵一事,他要是真知道,絕不敢隱瞞這麽久的,而且這人還喜歡耍個威風,一下子走了這麽多人,可是連威風都沒得耍了。


    看看周圍眾人一幅六神無主的樣子,林丹汗暗自歎了口氣,沒本事的,被人家欺到鼻子底下了都還不知所以,有本事的,卻又被人家給勾搭上了,真是些不成器的家夥。


    “蘇尼特和達林台的人還有什麽要求,一並說了罷。”林丹汗意興蕭索地說道。


    “就...就是蘇尼特左右兩旗的丞相分任汗國左右相,達林台的那個漢人首領做上相。”見林丹汗眼裏的怒意越來越盛,袞楚克聲音也越說越小。


    “沒了?”見袞楚克不再說話,林丹汗沒有發怒,反而接著說道,“他們費了這麽大的周章,就隻為了這三個有名無實的相位?”


    他相信這三人是決計不敢隻身到插漢部就任的,最多帶著人馬來走一趟,確認一下職位的歸屬,隻要不長期呆在歸化,那這幾個相位就隻是個花架子罷了。


    “還...還有。”


    “說!”


    “他...他們請大汗...”說到這裏,袞楚克滿頭大汗,又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方才接著說道,“...將汗帳移駐達林台,從今往後,不但汗帳一應所需,他們全部無償提供,就是大汗所需的斡耳朵勇士,他們也會給大汗湊齊。”


    汗帳裏異常寂靜,隻有林丹汗粗重的呼吸聲。


    其他人誰也不敢此刻去觸林丹汗的黴頭,誰都沒有想到,達林台和蘇尼特膽大妄為到了如此地步,請林丹汗移駐達林台,並湊齊斡耳朵勇士,聽著好聽,但和軟禁有什麽區別。


    良久,林丹汗發出了夜梟般的笑聲,“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讓我移駐達林台?休想!”


    說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嗆啷”一聲拔出彎刀,斜指半空,“我是蒼狼的子孫,成吉思汗的後裔,黃金血脈的繼承人,寧可戰死,也不受辱,你們...”


    林丹汗用刀尖指了指帳中幾人,“有誰願意跟我一起,捍衛這份榮耀的?”


    帳中無人答話,額哲倒是有心開口,被他額赫(蒙語母親)蘇泰狠狠地拽了下衣袖,嚇得又把話咽了下去。


    “哈哈...”林丹汗的笑聲嘶啞難聽,在諾大的汗帳裏顯得異常孤獨,“沒想到我平時看重的這些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也罷,我就獨自一人前去就戮,用鮮血捍衛黃金血脈的榮耀。”


    說罷,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拿著彎刀艱難前行。


    “大汗!”袞楚克跪在地上,膝行了幾步,一把抱住林丹汗的大腿放聲大哭。


    “滾開!”林丹汗聲音不大,但威嚴還在,“你們想活下去,便也由得你們,我卻是要去死的。”


    “不可啊,大汗!”袞楚克死抱著不放,痛哭不止,與此同時,眾人全都學著袞楚克的模樣,跪在地上圍了過來,一時哭聲震天。


    聽到動靜的烏雲娜也從外麵跑了進來,一見這個場麵,雖然不知到底怎麽回事兒,卻也加入了跪哭的隊伍。


    “漢人有句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汗,留得有用之身,方能他日東山再起。”哭聲中,袞楚克繼續情真意切地勸說著林丹汗。


    他如此賣力,不是沒有原因的,蘇尼特的人和袞楚克聯係的時候,許諾了他不少好處,他一人所得,就與那千斤青鹽和獸藥不相上下,但前提就是,不但要成功說服林丹汗,還要保住林丹汗的性命。


    誌文他們怕的就是林丹汗過於剛烈,寧死不從,雖然過後可以將其子額哲控製在手,但林丹汗早年雄心勃勃,還是有一番作為的,在蒙古各部的威望不減,要是沒有他親自將林遠三人封相,那這相位的份量就太輕了,意義不大。


    是以林丹汗現在不能死,他至少得活著給林遠三人封相,至於以後,從整個草原的穩定考慮,還得好好將他養著。


    “昔年先汗脫脫不花,不同樣被瓦剌的也先挾持,不得不封他做了國師,最後怎樣?也先一死,瓦剌還不是四分五裂,草原上的主人,還不是成吉思汗的後裔。”為了打消林丹汗的死誌,袞楚克把先例都搬出來了。


    “沒有先汗的忍辱負重,哪有大汗的如今啊。”袞楚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望大汗以祖宗基業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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