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可以成為淩劍峰的首席弟子麽?仔細想來,我隻是收留了程印而已,甚至於,在收留程印以後,我也根本沒出什麽力,而是他在幫我;更何況,能成為長老門下弟子的,無一不是英傑,像我這樣的廢仙骨,真的可能承擔起這樣的壓力和挑戰麽?腦中思緒翻騰,在一片混亂之中,宛如一柄插入地麵的長劍一般的淩劍峰,出現在了眼前。039陳大寶抬起頭的時候,隻感覺看到了一道筆直的峭壁,從半腰開始就隱沒在雲霧之中,光禿禿的峭壁上隻橫生著幾株矮鬆,其餘便是灰黃的岩石和泥土。陳大寶問蘇九娘:“……正殿在哪裏。”蘇九娘抬起了頭,眼中閃現出憧憬的光芒:“就在上麵啊。”“……”光是看著,陳大寶就覺得自己已經得了頸椎病,他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問:“你會,帶我上去麽?”蘇九娘理所當然地搖了搖頭:“你可是拜師,為示尊敬,必須親自上山,也絕不能借助任何工具的。”“……”——我!就!知!道!陳大寶的心中刷出了這樣的呐喊。我就知道一路怎麽會那麽簡單,原來要命的就都在最後一關了。對於築基的修士而言,隻是爬一個陡峭的高山,自然不是問題,但是對隻是煉氣期的陳大寶而言,這真是個要命的問題了。然而在陳大寶崩潰之時,蘇九娘已經留下一句“上山後請別忘記去宗裏登記”,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是真的沒有發現我不可能爬上去麽?!!現在根本不是會不會忘記登記的問題了吧?!陳大寶看著陡峭的石壁發了一會兒呆,好一會兒,才試著拚盡全力往第一顆鬆樹那兒跑著試試,結果跑了幾十次,無一例外,在百米開外的距離,就氣竭上不去了。陳大寶撐著膝蓋,在山腳下氣喘籲籲,喘了半天,他自己突然覺得好笑,忍不住就笑出來了:“這就是主角和配角的區別麽?沒救的廢仙骨,不怎麽樣的悟性,好不容易走了個狗屎運,還得在這麽可笑的地方,就絕望了。”可是笑著笑著,他的眼淚就下來了。“可是,真不甘心啊。”說著“不甘心”的時候,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雙手握拳,砸向地麵。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陳大寶一愣,撥了撥地麵上的雜草,結果拉出了一根韌性十足的藤蔓?陳大寶眨了眨眼睛,他用力一拉,發現藤蔓是從山上長下來的。再順藤摸瓜地一摸,陳大寶在山體的另一邊,看見了一根粗壯的,一直向上生長,隱沒在雲霧之中的巨大藤蔓。“……”眼淚更加洶湧地流了下來,“你妹啦,原來上山的路在這邊,幹嘛不早說啊。”040雖然是修仙界,但是日出日落,春去秋來,也同人間,無甚區別。陳大寶爬至山頂的時候,黃昏的陽光已經灑滿了山頂,橘黃色的夕陽帶著一種虛假的溫暖,像是冒著香氣的蜂蜜,灑在屋頂的瓦片上,屋簷上,還有門前的圓柱上,和青灰色的台階上。突然之間,陳大寶先前感受到的饑餓和疲勞全都消失不見了,他隻感覺到一種無上的喜悅和激動,就好像原本已經步入黑暗的人生,又退回去到了能感受到光明的黃昏。正殿的大門緩緩打開了。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與金色的外界不同,屋內透露出了一種莊嚴的森冷,在夜明珠帶來的冷光之中,陳大寶看見了坐在石台上的程印。可是在那一刻,陳大寶沒有在他身上看見一絲一毫柳槐的影子。他所看見的是一個冷玉雕成的神像,看不清五官看不清表情,也感受不到一絲一毫人的氣息,他隻是穿著寬大的長袍,麵無表情地盯著陳大寶看。——或許看的也不是陳大寶,那雙銀灰色的雙眸裏,看不出放下了任何一個人。喜悅如同潮水般褪去了,陳大寶一步一步踏上正殿,心中卻荒涼一片,他搞不懂自己此刻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心情,但是他確實下意識地覺得有什麽不對。然後他聽見了程印的聲音——比起柳槐的聲音,更加冰冷的,無機質的聲音:“今天起,你是我的徒弟。”陳大寶抬頭看著他,他張嘴想要說話,但是最後他什麽都沒說出來。哪怕程印什麽也沒有做,但是陳大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你既已成為我座下弟子,我就為你取一道號,”他微微一頓,接道,“大道千萬,但總歸要平順自然,若以無為之心去取無上道果,內心的平順更意義非凡,我便取一‘平’,今日起,我便叫你修平。”陳大寶——不,現在起應該叫陳修平了。陳修平跪地磕頭,在低頭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那個想法像是針一般刺入了他的大腦,帶來尖銳到令他麻木的疼痛。——這個人不是柳槐。——柳槐已經消失了。☆、第11章 宗門生活瑣事041“你是去拜師的,又不是去見柳槐的。”孟小寶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昨天的敏銳度去哪了?”陳大寶——哦不,陳修平恨鐵不成鋼地戳著孟小寶的肩膀,“我是真的以為上山能看見的是柳槐啊!”“可是你昨天還說你們感情沒那麽深的。”“嘖,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嘛。”陳修平垮了臉,喪氣道,“就像是原本你以為隻需要離開你的好朋友一天,結果發現永遠都見不到了,你覺得那種情況更打擊人一點。”孟小寶恍然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