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的眼前多了一個勺子,勺子裏淺淺地盛了一勺蛇羹,蛇肉鮮嫩白皙的像一塊豆腐,伴著碧綠的蔥條,讓人食指大動,陳修平抬頭,看見把勺子送到他麵前的程印,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陳修平卻不知為何,覺得從裏到外地暖了起來。程印淡淡開口:“你自己嚐一下。”他頓了一下,目光與陳修平相接,“很好吃。”這句話如此平淡,陳修平卻覺得,自己聽到的是一場天籟。019“這就是你為什麽開始熱衷於尋找菜譜的原因?”原守規撐著下巴,瞅著陳修平的目光像是看著一個傻瓜,“你在想什麽,修仙者需要不進五穀,不食肉糜,懂?”陳修平完全沒聽出原守規的嘲諷一般:“其實我心裏還有很多好食譜,但是我覺得需要和這個世界的情況結合一下,才能更加完美,你懂麽?完美!”原守規翻了個白眼:“搞不懂,你就算了,程長老怎麽也跟著你胡鬧,他有時間跟你吃飯麽?修仙大能很忙的吧?”陳修平眼睛裏滿是感動:“師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對我那麽好,我該怎麽報答啊。”原守規歎了口氣:“你得背法決,喂靈獸,練習劍法,爬山,打水,照顧山裏的動物,燒飯——甚至是花了大半的時間燒飯,其實你也不簡單啊。”陳修平搖頭:“我做的這點小事哪比的上師父啊。”原守規簡直看不下去這副花癡嘴臉,按著額頭無語凝噎道:“話說孟師兄以前就聽你說這些胡話麽?他也真不容易。”陳修平哼了一下:“可是我也得忍受他的胡話好麽?我隻是對師父感激,他卻是個變……”話到一般,陳修平突然反應過來,眼前這可不是別人,而是孟小寶的忠實暗戀者。原守規卻好像沒有在意,他望著天空支著下巴,眼睛裏印著天空和雲彩,嘴裏喃喃自語:“不過這當然也是很好的事,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夠繼續看著他啊……”遠山像是水墨畫,帶著淡淡煙雲的山巒綿延到看不到的遠方,就好像修仙的道路,漫長布滿迷霧障礙,你永遠不知道終點在哪裏。但是在這條漫長的道路上,也不全是虛無縹緲的目標,有的時候會想要吃一個果子,有的時候會想念某個人,有的時候又會想要做出某些改變。這大概就是滴滴點點的,修仙生活瑣事。☆、第50章 心動修仙瑣事1020像是穿過長長的隧道,光明從前方散開的那一刹那,陳修平睜開了眼睛。他一睜開眼睛,就翻了個身把頭埋進枕頭裏,發出了絕望地低吟。——靠,又睡著了。他扭動這身子把被子踢到一邊,然後抬頭問:“小鬆,這一回我睡了多久?”原本棕褐色的隻有半隻手掌大的小鬆鼠已經變成了手掌大小的肉球,它原本捧著鬆果開開心心地咬著,一聽到聲音,嚇了一跳,兩隻爪子上捧著的鬆果一不小心掉下來,掉在了陳修平的手邊,陳修平把它撿起來,扔了回去。小鬆急急忙忙地接住了,然後它鬆了口氣,道:“三個月零七天了。”陳修平苦惱地捶了下床,然後他又問:“那師父來過麽?”小鬆眨著圓溜溜的眼睛,然後把目光放到了一邊的石桌上:“來過了啊,然後留下了那些丹藥。”陳修平“唔”了一聲,然後他又問:“那被子是師父幫我蓋的?”小鬆蹦到了陳修平的肩頭,尖細的聲音帶著求誇獎的喜悅:“沒有,這是我做的啊~”陳修平失望地“哦”了一聲,小鬆沒有得到它想象中地誇獎,不滿地在一邊瞪著陳修平。陳修平沒卻有發現,他現在心裏麵又開始自動嘲諷自己的自作多情了,實在是因為在過去的七年中,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不止一次,也得到不止一次令人失望的回答了。距離他入內門以後上淩劍峰,已經過了七年。這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說它長,也確實很長,因為這是結結實實沒有水分的七年,足以令一個被困在山中的人無聊到改變三觀,但是說它短,也確實很短,對於修真者而言,一次入定來個十天半個月就是常態,再加上他需要練劍背誦運用法訣,時不時思考觀察一下師父的喜好,和清風澗裏的應龍聊一聊不用動腦的天,支使小鬆去找點好吃的——總總事情之下,似乎也充實到令他覺察不到時光的流逝。不過對於他而言,事情有點不同,那就是因為,他的入定,近來越來越更趨向於深度睡眠,天知道他為了壓製睡魔已經付出了多麽多的努力,可最開始不過幾個時辰,後來就是幾天,到了幾個月的時候,他已經欺騙不了自己也欺騙不了師父,隻好去向師父請罪了。那時程印卻老神在在,故弄玄虛地說:“你無須擔心,這是很正常的。”陳修平也就將這一切理解成師父給的功法的緣故,糾結又充滿罪惡感地進行這過於舒服的修行了。如今想來,這七年來的一切是一片蜜色的陽光中的一汪澄澈的湖水,平淡卻充滿溫情,陳修平簡直忘記了自己仍活在世間,因為這樣的日子確實很像是屬於他想象中的仙人。但是這樣的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坐起來吃下桌子上的丹藥,還沒來得及運功消化藥力,就聽見了自己親親師父的聲音:“修平,既然醒了,就到我這兒來。”時隔三個多月,陳修平再一次見到了程印。七年的時光對程印而言估計也不過是彈指一瞬間,因此陳修平所見到的程印,仍然是初見時的模樣,隻是比起初見時單純對他外貌的驚豔,此時的陳修平比起那光輝的容貌,更先意識到的,是這個人是程印,是自己的師父。程印手上拿著一個金色的小丹爐,從煙霧繚繞的禁製中緩步走了出來,他看見陳修平,冰冷的麵孔也是鬆動了一瞬,上下掃視一番,暗歎自己的小徒弟怎麽還沒長大。七年前十七歲略帶稚氣的麵孔至少還有著苦楚激憤,七年後連苦楚激憤都沒了,隻剩下稚氣和天真。程印不禁開始懷疑自己養徒弟的方法有點不對,於是他又深深看了陳修平一眼。陳修平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眼睛在閃閃發光,像一隻大型的寵物犬似的,他邀功似的說:“師父師父,我已經到築基後期了呢!”程印點了點頭,說:“還算不錯。”陳修平又苦惱道:“可是很難再進一步了,最近似乎到了瓶頸。”程印想了想:“築基到心動,應該是一氣嗬成的事,你也不用太擔心,修為到了就行。”陳修平:“……”跟天才好難溝通!程印卻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麽錯,對他而言一直都是這樣的,但是他還是建議道:“不過我當年漂泊在外,經曆了很多戰鬥,或許你修煉以來過的實在太安逸了,你可以下山試著接點任務。”陳修平愣了一下:“下山?”那麽多年以來,他第一次想到下山這個問題,自從他開始在山中自己尋找需要的東西以後,除了開頭兩年斷斷續續下過山,後麵五年,就一直將自己關在山中,此刻聽到程印提起,心中不禁升起複雜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