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平都沒有對原遇空有什麽懷疑,應暖自然更不可能會有,所以當小世界被打破,應暖走火入魔到無法控製靈力,而原遇空卻對罪魁禍首行禮口稱“前輩”的時候,應暖茫然到大腦一片空白。陳修平沒有應暖那麽茫然,也是迷糊了一下,才在原遇空和闖進小世界來的修士的對話中明白,原來原遇空一開始地闖入,就是一場陰謀。應暖口含鮮血,像是第一次認識原遇空一般看著他,原遇空則移開了目光,麵無表情地望向虛空。那闖入者像一般反派一般猥瑣地笑著,道:“我真沒想到,我輩修士,居然會被凡人蒙蔽。你想必是哪個大門派的嬌花吧,這構築幻境的法器倒是有意思,也該歸我。”這人原來隻是個靈寂期的修士,也根本不認識應暖,隻把應暖當成了在外曆練的大門派心動期修士,不知天高地厚之下,露出誌在必得的自信表情,看著應暖就好像看著一件法器或是爐鼎。應暖神色空洞,她突然衝過去掐住了原遇空的脖子,咬牙道:“你是被逼的,對不對?”原遇空不說話,倒是那修士道:“這又有什麽區別,反正你要死了。”應暖不看那修士,隻看著原遇空。那修士大約覺得自己被冒犯,不耐之下,便祭出一把長劍,向應暖擊來。應暖道心被阻,又在走火入魔之中被強行打開了初構築的小世界,修為被禁錮在心動期,本就是強弩之末,她深深看了原遇空一眼,卻仍不放手,勉力用另一隻手抽出一把玉尺,擋住了長劍,自身卻終於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倒,吐血向後倒去,正倒在了原遇空的懷裏。原遇空下意識地抱緊了應暖。而應暖滲出鮮血的手指緊緊攥著原遇空的衣襟,一字一頓地問:“你一直是騙我的麽?”原遇空看著應暖,一直平靜無波的麵孔上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來,他說:“對不起啊師父,我是騙你的。”應暖的表情卻突然鬆動了,她說:“你還叫我師父。”原遇空帶著溫潤的笑容:“你永遠是我的師父,我喜歡你,師父。”這樣說著,他抱住應暖,輕聲道:“我的命不值錢,但是我要賠給你,對不起。”應暖就僵在了原遇空的懷抱之中,她茫然的眼神突然清明了,像是想通了什麽一般定住,然後漸漸翻滾起金色的流光,下一秒,她清麗的麵孔突然光芒大勝,鮮血從皮膚上蒸發,肌膚如同寶珠般散發出瑩潤的光芒,所有的狼狽不堪從她身上消失了,她的氣勢節節攀登,很快就重新步入分神。那闖入的修士頓時嚇傻了,他指著應暖“你你你”了半天,很快忙不迭跪下求饒,顫聲道:“小道不知是前輩再次渡劫,但求饒了賤命一條。”應暖沒有分一點注意力給那修士,那原本帶著絕望茫然的眸子漸漸清醒了,她仍看著原遇空,順便反手一甩袖,那修士便化成了一團血沫。應暖的麵孔上露出了一種複雜摸測的神情,像是依戀,又像是殘酷,她說:“我之前神誌不清,收徒之事,其實是不做數的。你雖助我突破,但是也引人來害我,我們倆之間,算是兩清。”原遇空看起來很平靜:“原來你是更厲害的仙人麽,那想來應該是不做數的。”說完,他平靜地從地上爬起來,走向了已經恢複原本模樣的林子,那行動舉止都太過從容,到讓陳修平懷疑先前的愛慕隻是錯覺。但是陳修平感受不到原遇空的內心,卻能感知到應暖的內心是多麽疼痛狂躁,那鼓噪的心髒不停地催促著應暖快去攔住原遇空。為什麽不去追?陳修平在心裏大聲問應暖,但是應暖聽不到他的話,她隻是在原地呆呆地站著,像是一塊雕塑。好幾個晨昏日暮,應暖好像變成了死物,無知無覺,沒有動靜,直到秋天過去,薄雪落下,宛如雕塑一般站了許久的應暖突然抬手捂住了雙眼,仰起頭來。陳修平不知道應暖在做什麽,卻下意識地猜測,她是不是在忍住眼淚。92陳修平不懂為什麽不管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小說中,有情人為什麽都要相互折磨。就好像是應暖和原遇空,他們分明是互相愛慕的,原遇空家裏倒是有個未婚妻,可應暖分明應該沒有任何阻礙。但是陳修平很快就明白了應暖的顧慮,應暖道號無恨,現在是修無情道的,雖然從後來應暖和原遇空在一起卻仍修到了渡劫已經能看出,應暖後期應該改道,但是現在的應暖顯然沒有以後的覺悟,她雖靠對原遇空的愛慕破瘴,自身卻並沒有正視這件事,她既然誌在長生,自然擔憂男女之情會阻礙她的道心。陳修平急得抓耳撓腮,真想大聲告訴應暖,去戀愛吧,去戀愛吧,你修的就不應該是無情道!應暖當然沒有聽到陳修平的話,但畢竟是比陳修平有天賦不知幾倍的修士,很快似乎也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在一次閉關之後,應暖再次來到了凡人的地界,略做打聽,然後——直接找上了門去。應暖直接把正在練武的原遇空擄走了,完全不管周圍其他人見鬼了一般的表情。而原遇空發現擄走自己的人是應暖之後,原本的驚慌也很快變成了愕然,他說:“是你。”應暖皺眉道:“我是你師父。”原遇空不明所以:“你不是說,收徒之事不作數麽?”應暖冷哼:“話已出口,便入因果,是我想岔了,這事就便宜你了。”原遇空苦笑:“應……前輩,你應該已經明白,那時我會闖入你那兒,是受人逼迫,那人正是以我師父師妹的命來要挾我,如今,我既然已經拜師,又怎麽能拜第二個師父呢?”應暖目光冰冷地看著原遇空:“那我殺了你師父。”原遇空張著嘴,似乎沒想到居然會得到這樣的回應,好半天以後才開口道:“你,你真的是應暖……前輩麽?”應暖挑眉:“這有什麽可懷疑的。”原遇空便道:“我那日所見的應暖前輩,絕不會這般仗勢欺人的。”應暖沉默許久,目光沉沉地看著原遇空,原遇空也是回望,目光一片清朗。好半天,應暖開口:“那你回不去了。”陳修平在一旁圍觀,目瞪口呆。然後他不禁想,修仙是不是會把人的情商智商都給修沒了,應暖修為那麽高,做起事來,簡直就像是小學生一樣啊。小學生應暖就這樣抓著原遇空不讓他跑,卻又不更強硬地幹脆把他帶到另一個星球或者小世界讓他幹脆失去希望,搞得原遇空也是抓到機會就跑,兩人一個跑一個抓,一個抓一個再跑,居然也熱熱鬧鬧地過了半年。半年後——應暖例行去找原遇空。這一回原遇空跑了兩天,不過基本上應暖已經確定,原遇空就在這個坊市裏了,一席白色道服的應暖出現在凡人的坊市裏,簡直比一隻一千瓦的燈泡還要閃亮,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以至於邊上摔了好幾個人。應暖恍若未覺,她的目光掃過人群,很快就朝著一個方向堅定地走去,她很快看到了原遇空,然而這回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提了他就走,反而停住了腳步。因為她看見原遇空在和一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