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他往步虛穀出口趕的時候,又遇見了同樣的怪事。但凡他身邊路過幾個兩手空空垂頭喪氣的別家弟子,總有一道劍光出來搗亂,將他的羽毛拱手送人!那道劍光太快太詭秘,簡直如附骨之疽,形影不離地跟著他,不停作亂壞事。第二次開始,李宴就猜到是慕臨在報複他,可他壓根不知道慕臨在哪兒,怎麽也揪不出他,隻好任他戲耍。這樣搶來搶去數十次,李宴和一堆人打了好多架,氣喘籲籲靈力耗盡,那道劍光才放過他。無極殿裏,晶石懸在殿中,將一幕幕試況即時展現出來。李宴的師父靈毓長老見到自己的徒弟被戲弄丟臉,敢怒不敢言。半晌,憋出幾個字:“三位劍主,這……這難道沒有違反規則?!”慕無情淡淡道:“沒有。”戚無盡道:“阿臨未傷人,未作弊,未威脅,沒有違反任何規則。”霍無極撚須一笑,道:“聽聞阿臨和長老首徒有些過節,這孩子的確任性了些,卻並未阻攔李宴拿腹羽。長老請看——”原來,李宴還是有點實力的。他被慕臨弄得煩躁不已,卻怎麽都不肯服輸,在劍光消失後奪來那根腹羽,拚命跑出步虛穀,將腹羽交到了賀無窮手上。賀無窮笑眯眯地對他道:“辛苦了。”李宴:“……”他再怒,也不敢當著無窮劍主的麵發脾氣,隻好忍氣吞聲,憋的一張臉的青了。天靈宗靈毓長老座下的其他外門弟子見到師兄凱旋歸來,紛紛圍上來,有的給他扇扇子,有的給他遞水壺,有的道賀,有的吹捧,把李宴初試中的表現吹的天花亂墜絕無僅有:“師兄真是百折不撓!每每有人不自量力搶奪師兄的腹羽,師兄總是三招之內解決那人,實在為我等景仰……”李宴:“閉嘴——!!!!”他額頭青筋亂跳,眼睛都氣紅了。見這群沒用的廢物連他被針對都看不出,還來假意恭維火上澆油,李宴一怒之下將他們統統哄走,幹脆留個清淨。這時,餘光中出現一抹紅。李宴忍不住瞥去,心中更堵——隻見不遠處,慕臨和那不知名的少年麵對麵站在一起。慕臨抬手,將閃著青光的尾羽插在少年發間,那少年似嗔似笑地睨他一眼,將尾羽從長發中取下,緊緊攥在手心。慕臨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傳到李宴耳中:“阿楓,送你。喜歡麽?”紅衣少年咯咯一笑:“還用說?你這根最好看了。”“……”李宴想裝作聽不見都不行,一時間隻覺得萬分刺耳,低頭瞅一眼被自己捏了太久以至於變得濕漉漉汗涔涔的腹羽,一口氣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默默看他們秀了好久,想挪開目光又忍不住。等所有人都從步虛穀出來,李宴已經自虐了個遍體鱗傷。恰在這時,賀無窮道:“看來大家都出來了。不論是否通關,希望此番比試能給你們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恭喜拿到羽毛的各仙門弟子。”賀無窮唰地打開折扇,矜持優雅地扇了幾下,“眾所周知,尾羽僅有十根,代表初試前十名。為了獎勵這十名弟子,他們在下一輪比試中擁有優先選擇權。”人群中傳來一陣壓抑的抽氣聲。賀無窮很滿意他們這樣的反應,繼續道:“也就是說,這十位參試者,你們可以選擇任意一人,作為下一輪一對一比試的對手。”突然之間,李宴感到一道目光朝他射來。那目光如有實質,如寒冰也如烙鐵。他悚然回頭,見到慕臨站在不遠處,一邊摟住紅衣少年的腰,一邊翹起唇角,對他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第75章 初吻明明是比他還要小上好幾歲的少年, 李宴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一路蔓延至腦袋頂兒。李宴愣在原地。慕臨側過頭, 笑容恢複正常。他單手摟著紅衣少年, 那少年掙脫了一下, 沒掙脫開, 便任由他摟著了。兩人漸行漸遠,徒留兩抹背影, 仿佛在無聲地嘲諷他。終於, 李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麵上強撐著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心裏卻打起鼓——他懂得慕臨為什麽那麽笑了, 他分明是故意的!李宴恍然發覺,他陷入了慕臨早早設計好的陷阱。他與那紅衣少年一唱一和, 先給他定下個莫須有的罪名, 然後在步虛穀初試時發難, 讓他靈力全耗出盡洋相。他原本以為慕臨是想在步虛穀就淘汰他,心道這樣的有意針對指不定違反了比試規則, 他若是沒能通關也絕不會讓慕臨好過。沒料到慕臨把他耍了一通後飄然而去, 他還是竭力保住了自己的腹羽。萬萬沒想到, 這裏還有後招等著他。慕臨分明是覺得初試限製過多,沒能放開了手腳折騰他, 隻等第二輪單獨比試再對付他。“……”想通這一關節, 李宴又驚又怒。今日在步虛穀, 慕臨用劍戲弄他, 他竟毫無反抗之力。怎麽會這樣?李宴百思不得其解——三個月前昌隆鎮小村莊,他初次見到慕臨時,他的劍法的確不錯,但遠遠達不到今日的高度。李宴本就比慕臨大個六七歲,修行時間比他長不少,不管這少年再怎麽天賦異稟,到底和他還是差了一截的。不過三個多月,他的劍法就精進了這麽多?李宴回憶起步虛穀中不斷擾亂他的凜凜劍光,他捕捉不到劍光的來處,也摸不準下一劍的去向,攔不住擋不了,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威脅。是的,威脅。李宴想努力調整心態,卻總是哽著一口氣。回去後又被師父拉著囑咐一番,靈毓長老連連歎氣,道實在不行就不爭名次了,千萬不要得罪了無極劍宗。李宴愈加煩悶,夜裏輾轉反側,無法安眠。第二日,無極劍宗校場。寬闊的白玉場上人頭濟濟,熙熙攘攘,身著各式各樣仙服的弟子穿梭其中,好不熱鬧。今日即將舉辦第二輪比試,拿到腹羽又未被前十名指認的二十幾個弟子正在抽簽確定對手。無窮劍主賀無窮一手搖著折扇,站在紅綢箱前,笑眯眯地與喚通關弟子名,讓他們排隊抽靈簽。李宴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了一會兒,沒見到有誰抽到自己,雖然早就料到了結果,心裏還是一沉。他左顧右盼了好久,一直沒見到慕臨。直到抽簽結束,慕臨才出現校場一角。他提著劍,昂首闊步朝自己走來,比三個月前沉穩不少。李宴的目光卻被他身邊一抹紅色吸引——隻要慕臨出現,那少年一定也在他身旁。兩人幾乎形影不離,親密的有些過了。各門各派的仙長也陸陸續續來到這裏。與初試不同,第二輪比試更為正式,且為一對一的擂台賽,每個擂台會有兩位仙長坐鎮,對比試作監督與裁決。校場從東到西統共擺了八個擂台。每個擂台鋪上紅布,高出地麵三尺有餘。擂台一側懸有高台,台上設有兩把白玉鏤空寶座,椅背與扶手上雕刻飛鳥走獸,皆是太央山生靈。等抽簽結束,所有仙長上座,賀無窮立在校場正中央,“唰”地收起折扇。他開口,聲音清晰而洪亮,傳到在場每一人耳中:“第二輪比試,為一對一擂台賽。三十二人,共十六組,在場八個擂台,每個擂台舉行兩場比試,分兩批同時進行。比賽規則也很簡單,每人僅可攜帶一種仙器參試,誰先被打下擂台,誰就輸了。每個擂台由兩位不同門派的仙長坐鎮,眾弟子可圍觀左右,但凡誰發現參試者作弊偷換、惡意傷人,甚至仙長評判不公,皆可提出異議,以最大限度地保證比試的公平。”很快,他宣布完第二輪比試的場次安排,慕臨和李宴恰巧被分在西邊第一擂台第二場,坐鎮的仙首正是賀無窮和易殊。許楓與慕臨齊齊朝寶座看去——易殊仍舊是個半大少年的模樣,唇紅齒白,身形纖瘦,幾乎陷在白玉椅裏。他側頭與賀無窮談話,露出一抹與外表年齡不相符的深沉笑容,兩顆小虎牙一閃一閃,白的發亮。他身側,黑衣青年站得筆直,麵色肅穆,整個人如一柄出鞘的鋒銳寶劍,硬生生將在場氛圍拉的嚴肅了三分。“硄——硄——”青龍峰古蘊鍾長鳴三聲,第二輪比試開始。隨著第一場的參試弟子翻上擂台,歡呼聲、叫好聲瞬間沸騰。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慕臨不管別人的目光,一直牽著許楓的手,低聲和他講解台上弟子的動作。“你看,那是箜篌島島主的關門弟子,”慕臨道,“他們這一派都是樂修,擅音律,修琴、瑟、簫、笛……以樂音殺人於無形。”他麵容淡然,娓娓道來,絲毫不為即將到來的比試緊張。許楓樂得聽他講解,捏了捏慕臨的手心,道:“阿臨,等會兒悠著點兒。”慕臨回捏他的手,聲音裏帶著明顯的笑意:“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