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舊式的女人,從孤兒院長大,僅僅受過初等教育。在父親死後,隻能拿到低廉微薄的工資,想必麵對著赤川家派來精幹的交涉人有著本能的懼意吧?“誌吾!”端著雞湯的藤原櫻淚眼朦朧,不知是誰接走了她手裏的湯盒,受盡委屈的撲進弟弟懷裏……半睡半醒的柳生靜雲本能地立在藤原誌吾麵前,迎接不知何意撲過來的少女……“喂!柳生郡,你幹什麽!”藤原誌吾惱怒,接過湯盒放在桌上的八重文失聲笑了,烏龍!誌吾的姐姐撲錯了懷抱……“對不起。”藤原櫻大羞,紅了臉。柳生靜雲也完全清醒,遞了塊手帕給少女擦眼淚。“姐姐。”誌吾無可奈何輕喚,姐姐一向有些小迷糊:“洗把臉先。然後回去,睡一上午,下午回學校上課。”姐姐的成績一向是中等不夠,缺課越多越不好。有些話想跟母親單獨說不想讓姐姐知道。拿了些錢給姐姐,想讓柳生靜雲陪她回去,隻不過,盡責的柳生靜雲不肯離開病房,真是不懂得察言觀色的保鏢。八重文先走了,他還沒有回複其他朋友關心誌吾母親病情的詢問的事呢。母親醒來,卻不望誌吾,臉側過一邊,隻是流淚。誌吾心裏不好受,他跪在床邊隻是不動,柳生靜雲覺得不好意思,走到外麵溜達去了,順便把情況向赤川風二報告,隻可惜,赤川風二可能是在飛機上還聯絡不到,隻好直接對山宗憐道說了這事。打破母子間氣氛的是來控病的真木理惠,今一大早草雉龍太就打電話給她,她再打電話找八重文確定,連學也沒有去上直接趕到醫院,推開門就見到這樣子,她也是心酸的。母親是要麵子的人,在陌生的來探病的女孩麵前不方便見兒子跪在地上:“起來吧。”真木理惠是自來熟的女孩,她把補品,水果往床頭櫃一放,揭開她帶來人參烏雞湯取也湯匙要喂病人。藤原誌吾對真木理惠這人佩服感激由腳尖到頭頂,隻不過這樣好的女孩他還是錯過了,她已經跟龍太在交往了呢,是寶石怎樣也掩不住她的光芒。真木理惠柔聲道:“伯母,您得照顧自己,孩子有錯等身體好了,該怎樣懲罰都不怕,您現在這模樣,最痛的是櫻姐姐呢。這沒有良心的就算改了姓還是您生下的呢,這血肉連骨不是一張紙能抹掉的。不用氣,誌吾就是孝順著才什麽也不敢說,受的氣,吃的苦自己吞著,這其中曲折著,不是一二句說得完的。等伯母身體好了,要他親口跟你說說事情的經過,報紙啊那些假得很,我在國中三年都跟藤原君是同學,他的人品個性很好呢,我們還是一起經商的夥伴。”話總算能說到母親的心裏,母親最不安的就是兒子什麽也不說,都不知道兒子想些什麽,做些什麽……這樣子就覺得身為母親很沒用,就會想著要是死的是自己,留下的是父親該多好,兒子變壞了,是母親沒有能力教好兒子,是沒有能力讓兒子過上好的生活,兒子才會把他自己給賣了……她還清楚地記得通知她拿出戶籍本那位衣冠楚楚的青年說:“您隻有放手才可以讓擁有天份的兒子在豪門得到最好的教育,有著無限未來的前途。您怎麽忍心扼殺兒子的將來?這樣好的機會失去了不會再有,何況,這是您兒子自己的意願。”當時,自己怎麽說:“等我兒子回來我要聽他親口說。”那青年放下一張支票,被自己當場撕掉,可那青年卻冷笑道:“您不收,您兒子收呢,陪男人睡覺進了豪門您兒子優秀著呢。”一字一句刺得心滴血,第二天換了一位年青人,溫和的笑著對她說:“昨天的那位不會說話,讓您難受了,得到懲罰了呢。”幾張相片,昨天那意氣洋洋的青年,滿身是傷的躺在醫院,還掛著氧氣罩。“如果您不同意,今晚我也會這樣呢,明天會換另外一位過來,一直等到您答應為止。”母親看到這溫和年青人眼裏的笑是浮在表麵的,不由得害怕,最害怕的是不受抬舉的舉動會不會換成兒子躺在病床上?她還是簽字了字同意兒子換了姓……真木理惠對藤原誌吾使眼色,意思讓他離開她與伯母單獨談談。“小姐,是?”母親開口了。“伯母,我叫真木理惠,我們有幾人其中有八重君兄弟,草雉君,還有藤原君一起開了家公司,藤原君大慨沒有對您說起,已經有一年多了,生意還算不錯,伯母就不用擔心醫藥費,藤原君的想法我也不是全部明白,他是我們的頭呢,很有才華。”母親最想知道的卻是另一件事,她不習慣打斷少女濤濤不絕的話題,等對方停下來才問道:“真木小姐知不知道那家人?姓赤川的。”“赤川財團,排名在日本50富豪之內吧,這事我也不太清楚,他們在交往的事藤原君沒有說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藤原君在錢上麵是清白,我們開的那家公司很賺錢,報紙上登的是捏造,那位楓木悠跟我一起長大的朋友,他跟藤原君之間是清白,不過,他有些自以為是,也就是有被害妄想症。”真木理惠頭腦清晰,察覺伯母的心結主要在:被人指責兒子以色服侍人,出賣身體換錢,這是窮人最不能受到玷汙的清高與自尊。(這母子到底是母子,在這上麵有著奇怪的堅持……出身豪門的她不能理解:識時務方為英雄才對……)藤原櫻大腦裏塞進了大多的東西,雖然如此疲倦但反而睡不著。她其實對目前的一切都不能理解透:弟弟是同性戀的事情是真的,弟弟成了豪門養子的事情是真的,弟弟的朋友們很有能力是真的。然後就是:現在會有變化嗎?腦袋打結,弄不清楚任何事情。手機響了,這是她打工錢買的,本來是要送給弟弟十六歲生日禮物的。現在弟弟肯怕是用不上了,去了弟弟的學校她才知道,那所高校都是弟弟的,弟弟是有錢人!多令人震憾啊,不知怎麽她沒有把那學校的事說給母親聽。手機是弟弟打來的,他不回來,在外麵的巷子等著,等她出來吃飯。“母親呢?”“有朋友在照顧。”真木理惠比自己更會照顧病人吧,同為女性又是那位真木理惠,好象事情在她手裏是極簡單的那女孩子有撫慰人心的才能呢。藤原櫻看到了那輛紅色的跑車,她傻了眼,這才有了弟弟是有錢人的真實感覺,這種養眼的車本以為隻在漫畫裏才有的呢,弟弟沒有成年居然有了駕照……果然舒服呢,她是沒有坐過跑車的人。姐弟倆吃完飯,順便提著兩份食物,還沒到病房門口,隻見圍了一群人,熱鬧著。“什麽事?”兩人一急,加快了步子,這是特等單人房啊!“轉院轉院。”裏麵有人在嚷嚷,聲音熟。誌吾擠進去:柳生靜雲在一旁看戲,真木理惠與山宗憐道爭得麵紅耳赤,母親瞠目結舌坐在病床上。“誌吾。”山宗憐道見到藤原誌吾急忙過來拿他:“這麽差的醫療設備怎麽放心讓伯母在這兒養病?轉到我家醫院去。”“伯母隻必要安靜養病就好了。換來轉去才不需要。”真木理惠固執起來是九頭牛也拉不動的,何況這人打那裏冒出來的?有事時不見,處理好了才出現……真是的。“媽,您的意思呢?”誌吾不理他們,母親的臉色稍紅潤了些,真木理惠帶來的湯已經喝完了。“沒什麽大病,我出院好了。”見到兒子,心上的巨石輕了一半,超市那邊的工作不能丟啊,老住在這兒貴的醫院怎麽行?多住會兒花出的錢數得心痛。“當然不能就這樣出院。”這下幾張嘴異口同聲,齊心得很,倒把母親給嚇住了。山宗憐道退了一步:“醫藥費由我負責好了。”誌吾知道這應該是赤川誠的意思點點頭應了,母親不解,誌吾沒有解釋。到了下午來探病的有齊藤拓也與乾樂人,他們探病隻是附帶,主要是難得見到誌吾,當著伯母的麵,大談他們的遊戲前景,齊藤拓也是興奮的,遊戲開發已經到了試用階段,就等著藤原誌吾把後續跟上,宣傳一定要到位,他看中了最新的搖滾樂團為宣傳揭幕,聽說這樂團是誌吾那所學校出產的,這可是雙羸哦。自己小心嗬護的遊戲軟件要上市,這種興奮一時半刻無法抑製。網上試版反應不錯呢。八重文過來替代誌吾照顧病人,伯母也不是不能自理,如果家裏環境好是可以留在家裏休養,隻是藤原家的環境太差,不適合病人休養,八重文把找的房屋資料拿過來由伯母來選。誌吾的尋找範圍是獨幢單院有小院子的宅子,約好了明天可以去看屋。誌吾在確定母親的病沒有大的變化後,精神一鬆懈下來,隻有一個“累”字卷襲過來,他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母親下了床把一條毯子蓋在他身上,仔細地端詳著已經成長為大人的孩子,她無法了解兒子也參與不了兒子的世界。不象女兒,兒子從來不讓她去學校,別家的孩子父母總會被學校召喚參加各種親子活動,隻有她的兒子,什麽都不說,仿佛那些是不存在的。可她是知道那些是存在的,女兒初中、高中需要家長參加的事不少。她忙,從來沒有深想,隻覺得兒子懂事不用操心,現在想來是不是兒子覺得母親會丟他的臉?身為母親,她對兒子的前途是抱有幻想的。兒子足球踢得好,她幻想著兒子有一天成為有前途的職業足球運動員,那些運動員有著極好的薪金待遇,在日本也是極有前途的職業,但兒子卻落選了,她想兒子是極難過的吧……後來,她看到了兒子網球比賽取得優勝獎,聽到周圍的人說職網是世界性的,其中獎金高得嚇人,她又開始幻想兒子站在世界的舞台……她留心著一些網球的信息,但兒子還是放棄了。她又聽說兒子籃球打得好,籃球她是不懂的,後來一留意知道美國有一個nba,球員的年薪達到百萬美金,這次她倒沒有做夢,隻是想那也是不錯的。但兒子還是沒有動作,她倒有了心裏準備,看來還是不行……至少兒子成績好,可以考上一流大學,就算不是t大,至少也是紫式大學,還是特優生呢,但兒子還是打破了她的幻想,去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高校。她沒有多少什麽,也無話好說,兒子是靠自己成長的啊,過早獨立的兒子她不知道可以跟他說些什麽?學習上?交友上?愛好上?她不懂不知她插不上話,她是溫婉的,她相信兒子能照顧好自己,她丟棄了管教兒子的本職。那麽多麵的消息襲過來時,她是彷徨不安。她這一生經曆了丈夫的死亡,她跟現在一樣彷徨著,但那時兒子支撐了她。兒子還是兒子,英挺能幹,優秀到今世上所有母親眼紅。同性戀她是不懂的,也不明白為什麽兒子成了同性戀,不懂的事她沉默著,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兒子談談。她選擇著沉默,兒子是小心意意地避免兩人的獨處,也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吧?別人眼裏的兒子是能幹的,這麽小就能賺大錢,還有許多好朋友呢。她不安,非常不安,她隻知道不能失去兒子,兒子是她的命啊。柳生靜雲默默地看著這一家子。病房拾了臨時的床,八重文把藤原誌吾搬到床上,為了讓誌吾安靜地睡覺,八重文離開時把誌吾的手機關上了,赤川風二打電話來隻能打在他的手機上。赤川風二沒有要吵醒誌吾,隻說把電話給藤原誌吾的母親聽。“不要搶走我兒子。”母親還沒有等對方開口先叫了起來,她的激動是突如其來的,連柳生靜雲也嚇著了。藤原誌吾並沒有醒,他在確很累。“誌吾是誰也搶不走的,相反的是您還多了一個兒子。”赤川風二在電話的那頭溫柔地道:“誌吾把戶籍遷出來是為了保護您呢。他父親那邊的人找上了誌吾。媽。”母親沉默了。她是知道的,聲稱丈夫的家人突然找上門來,要搶走她的兒子,她瞞著兒女。被陌生男子叫了聲媽,她流淚了。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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