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司馬夢求侃侃而論,李一俠不住的額首讚賞。我在心裏也暗暗欽佩這家夥的確有些見識,雖然不能說和曆史完全相符,但是卻也相當的精確了。當天我就把他們留在府上,做徹夜之談。無非說一些新學的心得,對未來政治的構想之類。因為不方便把我的構思全盤托出,所以我刻意提到玻璃,又故意提到義學的構想……讓這些人讚歎不已。


    在第二天啟明星剛出來的時候,我走出院子,望著那顆星星對司馬夢求、吳安國、曹友聞、吳從龍說道:“如今國家,名為太平無事,實則隱患重重,正孟子所謂‘死於安樂’之時,幸有明天子在上,我欲佐輔君王,為大宋立萬世太平之基,贏得身前生後之名,他日名題淩煙閣之上。然一人力孤,欲得天下英雄相助。今見諸位皆我大宋豪傑之士,我欲得諸位之助,卻不知諸君是否不棄餘之德薄?”


    司馬夢求諸人和我一晚傾談,早有傾蓋如故之感,此時更是熱血沸騰。一齊抱拳答道:“既蒙相公不棄,學生不敢惜此賤軀。”


    我一日之間得五個青年才俊相助,心裏暢快之極,吩咐婢女:“去把我書房那個綠色的石盒取來。”


    那邊早有答應,不多時便有婢女將石盒取至。我掀開蓋子,裏麵卻有五塊玉佩,上麵各刻古詩一首。我笑道:“這五麵玉佩是我在坊間購得,今日諸君正好五人,豈非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將玉佩贈與諸君,勉之勉之。”


    當下取出玉佩,鄭重相贈。那司馬夢求的玉佩上,刻的小詩是“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這是李太白的《永王東巡歌》;吳安國的玉佩刻的卻是“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竟是李賀《南園十三首》中的名篇;曹友聞的玉佩上僅刻了一句“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卻是岑參的名句;那吳從龍所得的玉佩是一首《從軍行》:“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最後一塊玉佩贈給秦觀,眾人卻見上麵刻了幾句唐詩——“昔聞班家子,筆硯忽然投。一朝撫長劍,萬裏入荒陬。”


    這本是唐人的一首長詩中的幾句,秦觀接過玉佩,便忍不住吟了下去:“……豈不服艱險,隻思清國讎。山川去何歲,霜露幾逢秋……”眾人皆是飽學的書生,聽他念的慷慨,不禁為之動容,幾個人便一起背道:“……玉塞已遐廓,鐵關方阻修……”


    當讀完“卒使功名建,長封萬裏侯”之時,便是連我,也心情澎湃不已。眾人都在想象著日後建功立業,幾曆艱險,而終於能流芳青史……正在這心情激漾的時候,忽然有人來報,皇帝詔見。


    ————————————


    我住的地方離宮裏很遠,當我趕到宮中之時,天已大亮。我想到皇帝這麽早要見我,想必大事相商,莫非是王安石的方田均稅法開始提上議事日程了?我一路上細細思量該如何應對皇帝的詢問,卻總是顧慮良多,苦無良策,暗暗懊惱沒有和李一俠事先商量對答之策。


    不料皇帝卻似乎並無大事的樣子,我這邊緊張兮兮的,他卻在那裏練字。見我到了,皇帝微笑道:“朕想叫愛卿給朕辦件差使,子明不許推諉。”


    我暗暗叫苦,皇帝什麽時候學會這一招,先給我把後路封死,再讓我辦事?我正要想法子推辭,卻聽皇帝說道:“執政欲立武學,朕聽聞子明辦的白水潭學院頗有名望,這件事交給石卿,朕當可以放心。”


    我一聽是武學,原本想要推辭的話硬生生的讓我卡在了嘴邊。我原來忽略了這個細節,畢竟我不可能記得曆史上發生過每一件,但是皇帝一提,我馬上想起來,的確是在神宗的某一年,有“置武學”的記載,而且皇帝也經常看那些軍士比武的。這個和皇帝念念不忘恢複漢唐故土,力圖進取的思想是有直接關聯的。想必他雖然不至於懷疑到王安石的忠心,卻不願意讓朝中有權位的大臣對軍隊有太多的影響力,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辦理。畢竟我曾給對他提過的新式軍隊,給皇帝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


    但是我還是裝做為難的樣子……皇帝以為我又要推辭,又說道:“子明,朕知道卿專欲謙退,然此事你不得推辭,倘無子明主持,誰能幫朕建立一支橫掃天下的雄師?”


    我知道討價還價的時候來了,便故作遲疑的說道:“非臣不為陛下分憂,然置武學乃國之大事,臣以為當以謹慎為先。陛下有命,微臣不敢辭,然願陛下許臣回府擬一條陳,細細分說,再由陛下定奪。以免誤國家大事。”


    皇帝見我答應,便笑道:“這是老成之言。明日一早,你再來見朕。”


    當下君臣便說了些閑話,皇帝問我:“子明尚無妻室?”


    我一聽,腦袋就大了起來,終於來了,連忙回道:“陛下知臣自熙寧二年落難汴京,之前的事情幾乎全部不記得,家裏父母可曾安好,是否曾有妻兒,臣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臣之經曆,所謂‘再世為人’是也。故功名利祿,於臣皆如浮雲。唯思不能報陛下知遇之恩也。今者臣不知父母何人何處,是為不孝;國家外有強夷虎視而不能為陛下分憂,是為不忠;倘若曾有妻兒,若背結發之盟,則是不義;有子女不能養,是為不仁。今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焉敢言及妻室。”說到傷心之處,想起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親人,不禁潸然淚下。


    皇帝見我傷心,也感歎了一會。安慰道:“子明不要過於傷心。朕以為子明實天降奇才以為朕之臂膀。雖則父母雙親不知去向,子欲養而親不在,良可悲也,然亦須知天安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豈可不成家立業,延續石氏香火?朝中大臣勳戚,無論哪家的千金,子明倘若有意,便由朕給你作主。”


    我見皇帝如此說,也有點感動,哽咽道:“陛下對臣如此,臣無以為報。唯願殫心竭智,佐輔陛下成為一代明君。千秋萬歲之後,莫論漢祖唐宗,便是堯舜,亦不能及陛下之聲威之萬一。”


    皇帝見我竟說出這樣的狂言,連忙說道:“朕豈敢勝過堯舜……子明莫要亂說。”


    我自知失言,也不敢分辯。我那種比法,是秦始皇的自謂,若為奸小所趁,麻煩就大了。連忙謝了罪,卻聽皇帝在那邊說道:“既然雙親不在,子明的婚事,就由朕給你做主。”


    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便告退回家,去商議武學條例。


    議立武學並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使,因為別說我對現代軍事院校的體製知之甚少,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照搬。既然置辦武學的事情交給了我,我所創立的武學,和皇帝想像中的,一定會有不少差別吧,怎麽樣讓這些東西和宋代的軍事現實結合起來,以有效的提高宋代的軍事水平,也是一件頭痛的事情,而皇帝卻隻給我了一天的時間。因為在他眼裏,武學不過是用來給武科考試預備人才的,而不是現代意義的軍事院校。


    回到府中,曹友聞和吳從龍早已告辭,隻李一俠、司馬夢求在弈棋,吳安國、秦觀卻在觀戰,一人幫一邊,手舞足蹈的,口中也不停交鋒,比下棋的人還投入些。見我回府,眾人便棄了圍棋,隨我到書房中坐下。


    李一俠問道:“子明公,皇上有何旨意?”


    我看似淡然的說道:“皇上讓我主持武學。”


    此話一出,司馬夢求還好,吳安國和秦觀早就站了起來,死死的盯著我,興奮得手足無措。


    司馬夢求取笑道:“鎮卿、子遊,置武學已如此,倘若讓君等上陣,又當如何?”


    吳安國和秦觀這才發現自己失態,連忙紅著臉坐下。


    李一俠又問:“子明公有何計較?”


    “我的意思,既然皇上讓我主持武學,那我就要創立一個全新的武學製度,讓這武學為我大宋造就無數知兵善戰的將校。”


    司馬夢求卻冷靜:“石相雖然雄心壯誌,以天下為己任,然而武學一事,事涉忌諱,還當謹慎從事。皇上欲興武學,顯見今上之誌不在小。倘能成功,則可以為皇上分憂;然若有不慎,為奸人所趁,則隻怕有不測之禍。”


    李一俠也說道:“不錯,純父的意思學生很讚成,子明公不可失之大意。”


    我微笑頷首,“無過兄和純父所慮不錯,我正要你們幾位幫我參讚,拿出一個條陳來,明日好回稟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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