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允琳被王思驄懟得快要哭了,穆雲海急忙站起來打圓場。


    兩世為人的穆雲海早就看出來對方是個女孩,她再怎麽裝扮,喉結是騙不了人的。


    “剛才這位小兄弟說的話也不全無道理,就像黑澤清導演說的藝術家總喜歡拍攝人類的弱點和掙紮,無論是歐洲電影人還是華國電影人,都一樣,其實在好萊塢麵前,我們都輸了。


    從《侏羅紀公園》到現在還在上映的《泰坦尼克號》美麗國電影正在奪走我們的年輕人。


    我是昨天到這裏的,在地中海海邊走了一圈,發現一個問題,來這裏看電影的發燒友絕大多數是三、四十歲以上的中年人,戛納最輝煌的時候遊客接近百萬,現在已經不足八十萬,不要小看這區區流失的20%,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


    等這批人老去,我不知道這裏還能留下多少人,一個不爭的事實是,自從六年前《侏羅紀公園》在世界上映,每年來這裏的電影發燒友是逐年減少的。這是不爭的事實。


    再藝術的影片在好萊塢工業體係下都不堪一擊,拍電影不是為了感動自己而拍的,當藝術沒有了觀眾,藝術就走到了死亡的邊緣,歐洲人和我們國家的電影人都好像走進了這個死胡同。


    黑澤明老前輩在十幾年前怕是已經看到了這個趨勢,他也試著走出這個誤區,可惜天不假年,畢竟前輩年齡太大了。


    隨著黑澤明前輩的老去,日本電影沒落了,韓國電影才剛剛起步,而我們國家大部分電影人又都選擇了走歐洲人的路,中、日、韓畢竟代表了亞洲的未來,南亞十國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們的後麵,我們如果不做出改變,不但對不起自己國家的觀眾,也對不起整個亞洲的儒家文化圈這個占世界人口一半的觀眾。”


    這人誰呀?怎麽和祖父說的一樣啊!黑澤清站起來,深深鞠了一恭,“受教了。”


    穆雲海伸出手,“我就是這位小兄弟所說的又拍了一部農村題材苦情戲的導演穆雲海,不過這位小兄弟有一點沒說對,《海濱之城》沒有被禁,我們已經拿到了龍標(上映許可證)。”


    說完又從顧衡手中拿過明晚的首映電影票,分發給在場的每個人。


    在穆雲海從中調和下,三波人很快就打成一片,就像穆雲海在後來和在場的人說的那樣,三國無論風雲變幻,在普通百姓心裏還是希望自己國家的電影人能夠爭一口氣的。


    三國在世界電影界都極其弱小,同屬於黃皮膚,都是儒、釋、道文化的傳承者,正應該報團取暖,互相鼓勵扶持,不希望在內鬥中耗下去。


    三國電影人從一開始的爭執到最後的和諧交流,李允琳看著陽光帥氣的穆雲海,她不是像表麵年齡顯示的那樣無知小孩。


    在那個內鬥激烈的家族中長大,更能看清人的本質,對隻比自己大三歲那穆雲海風輕雲淡的侃侃而談中,這個男人迅速成為三幫人的中心,並且主導了談話節奏,這種氣質比長相更能撥動情竇初開的少女的心。


    而且自己的母親是李在熙的傭人,可以說連小妾都不如,所以自小就恨自己不是男人,為沒能為逝去的母親在家族中爭得一些地位而遺憾,自己心目中想象自己的樣子,正是穆雲海這樣的。


    從穆雲海調和她和王思驄矛盾開始,李允琳就怔怔地關注著這個不一樣的男人。


    晚上九在場三國電影人在互相留下聯係方式後才各自散去。


    回到房間,五人又聚在唯一帶客廳顧衡所住的房間,繼續商談今後幾天的工作安排和對電影節一些話題。


    顧衡確實是老油條,各種規則介紹得非常詳細,一看就經驗豐富……


    但他之前的話其實和他的行為是互相矛盾的。


    既然說觀影期待率沒用……你打出來那些資料幹啥?


    所以這話也不能全信……


    至少,有某些部分是他在“自己騙自己”。


    但穆雲海也不戳破。


    因為事實就是……《海濱之城》受到的關注並不高,要不是孫傳和報名時造成的烏龍事件,怕是這7%……都拿不到。


    而現在是自欺欺人也好,糊弄別人也罷。


    電影不是還沒上映呢麽。


    上映了之後,咱們再說唄。


    看到孫傳和有點泄氣的表情。


    穆雲海開解道:“那種熱血小說裏,就一開始主角被人忽視……然後一飛衝天,成為什麽天下無敵的劇情,熟悉不?”


    “扮豬吃老虎啊?”王思驄情緒才沒有受到前期數據的影響,能和劇組混在一起,已經是他最大的成功了,“我老喜歡這種劇情了。”


    穆雲海點點頭:“對啊。要是咱們上映之後口碑逆天,是不是就和那劇情一模一樣了?”


    孫傳和樂了:“嘿嘿。可不唄~”


    又低頭看了看紙上的資料……索性往旁邊一丟:“等明天一會兒就打他們的臉!”


    穆雲海笑了。


    就像前幾年在師大附中時期的自己,每當考試結束,就覺得自己考得挺好,很自信。


    可自信之中又擔心客觀事實擺在自己麵前,會和預估不相符。


    想快點讓老師發成績,可偏偏又想這車的旅途永遠不要到終點……


    他相信自己和在場的朋友的心情是一樣的。


    隻是……


    他不能說。


    雖然他也是第一次。


    可作為導演,他的脊梁骨必須要挺起來。


    他可以不那麽盲目地自信,覺得這些人不期待、不想看我的電影就是思想有問題。


    但對於複製經典,又對原著優化的《海濱之城》這部自己傾盡所能的電影,他至少心中不存在任何愧疚與遺憾。


    而演員可以慌,製片方也可以慌。


    可導演是一部影片的靈魂,絕對不能慌!


    “呼……”


    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抿起了嘴。


    緊張是必然的,倒不是覺得丟人……


    這有啥丟人的?


    得知《海濱之城》入圍主競賽單元,穆雲海特意打電話問過龔麗,問他《紅高粱》拿到首個金熊獎的時候,他緊張不緊張。


    龔麗原話就是:那段時間張導每天的心都在懸著,哪怕聽不懂德語,天天都會買來報紙讓廠裏的人翻譯給他聽。誇他他能飛到天上,可有的人不喜歡,說一句這電影不好,他都能難過一整天。


    你瞧,國師都這樣,他拍《紅高粱》電影時都一把歲數了都這德行……咱老穆這樣也就不丟人了對吧?


    都是第一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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