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十月二十日,出使許都的華歆也差人送來了好消息,有了陳登的舉薦和周旋,天子隆重的接見了華歆,並宣詔拜華歆為議郎,參司空軍事,聲望日隆的華歆在許都得到的待遇和規格比張紘要強過甚多。


    曹操聽到我的提議一口便應允了,豫章與中原遠隔千山萬裏,我又沒有威脅中原的實力,曹操自是求之不得,最終在曹操的授意下,我被天子授詔拜為新任的豫章太守。


    華歆留在了許都,沒有回來,從他寫來的信中,他說是天子十分器重他,要引以為重用。我的心情雖然有些失落卻又有些欣喜。


    對於華歆來說,在許都天子腳下的話,他會更有前途一些。豫章可以供他施展拳腳的地方實在有限,而且,華歆若還留在豫章的話,他才是真正的豫章太守,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早晚有一天,他與我的矛盾會尖銳起來,與其以後彼此不睦,現在好聚好散也好。


    況且,以後華歆若被朝廷重用,我在許都也就有了一層關係,這多多少少會有用處的。我想華歆大概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決定留在許都的吧。


    建安二年十月秋,我繼鎮東將軍曹操、左將軍呂布、明漢將軍孫策、豫州刺史劉備之後,積極響應朝廷討伐袁術的禦詔,在廬山腳下祭祀大漢先烈,誓師北伐。


    就豫章現在的狀況,出兵北伐非上上之策,真要出兵起碼要等到稻穀盡收府庫軍隊集結整訓後再可,但要贏得朝廷的信任和曹操的支持的話,討伐篡立皇位的袁術又勢在必行。


    兩難之下,我也隻能是虛張聲勢,一麵令甘寧襲擾廬江、巢湖一帶,吸引劉勳的注意,並及時打探江淮戰況,一麵令倉慈加緊督促各地收糧,集結軍隊整軍備戰,令徐盛在彭澤操練水軍,督造戰船,佯作渡江以惑劉勳。


    而正在我要舉兵北伐之時,慕沙的病情卻滯住了我的腳步,陸遜不久前從廬陵捎來的急信,說慕沙的病情反複,已好幾日水米不進,要我無論如何去廬陵一趟。


    在陸遜來信前,我真沒想到慕沙的病會這麽的重,前些日慕沙差不多過三四天就會有一封信來,信中除了鼓勵我奮發矢誌、建功立業外,還說張機的藥已送到了,自已的病情已大有好轉,我以為張仲景乃一代名醫,醫治疾症來自是拿手,便信了。


    待我趕到廬陵見到慕沙後,才知道她病情的沉重,慕沙原來豐盈有彈性的俏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充滿了病容的瘦削的讓人心疼的臉,原先的水靈靈的會說話的大眼睛不見了,現在映入我眼中的是疲憊無神又布滿血絲的眼睛,更令人痛心的是,當我輕輕扶起慕沙虛弱的病體時,竟然感覺不到一點的份量。


    “張神醫的藥熬給公主喝了沒有?”我對服待的奴婢咆哮著。


    “咳——,咳,不要怪她們,是我這身子不爭氣!”慕沙無力的睜開眼,用盡力氣說道。她的聲音輕得象虛無飄渺的雲朵,讓人心痛不已。


    “怎麽會這樣?”我避開慕沙,向陸遜問道。


    陸遜年輕的臉上滿是憔悴,慕沙病重後這廬陵郡的擔子都壓到他一個人的肩上了,雖然移民屯田諸事有鄭渾等人的相佐,但山越諸部之間矛盾重重,宗帥欺陸遜年輕,平而複叛者屢討不盡,這些都需要強有力的軍事手段去解決。


    “先生說公主的病拖延得時日長了,起先的醫師用藥又有誤,加之公主身體虛弱,致病情加重,依現在的情形隻能是精心調理,如能準時按開的藥服用的話,或可延過這個冬天,隻要能安然支撐過冬,也許能找到醫治的辦法。”陸遜道。


    如果張機都沒有辦法,那還能有什麽希望,我絕望了,一連十天,我斥退奴婢,親自陪護在慕沙的床前,我看著她吃藥、安睡、起來,有精神的時候我陪她說話,我希望能把所有的欠她的感情都補上,十天裏我每天都祈禱上蒼,我這一生不再屠望什麽,唯希望慕沙能好好的活下去。


    在這個世界上,慕沙是與我同榻而眠、肌膚相親的妻子,多少日子來,她陪著我風雨萬裏,相濡與沫,不曾叫過苦與累,為了我她的部族廬陵一部更是傾了全力,以至於全族被戳,僅逃出其弟一人。


    如果,如果有一天,慕沙不在了,我會怎麽辦?我不知道,此時此刻,什麽王權霸業,什麽男兒功業,什麽北伐大計,我都不願再去想它。


    “快回去吧,我不礙事的。”慕沙見我守在床前,終日不理諸事,每次清醒過來都連聲催促我回去,見我尤不肯離開,慕沙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看我。


    ……


    第十一天,我將熬製好的藥用碗盛了,端到床前,準備給慕沙服下,她卻一把將藥碗打翻在地,怒對我道:“將軍終日待寢床前,慕沙心知足矣,然大丈夫誌在千裏,建功於朝堂,如此纏mian於兒女情長,如何能成就大事!”


    說罷,慕沙側身朝向裏床,任我如何勸解也不理我,我沒有辦法,隻得向陸遜再三叮囑好好照看慕沙,一有變化立即通知我後,急急的趕回豫章。


    然而,在這短短的十多天裏,卻是風雲突變,建安二年十月末,袁術在曹操征討壽春敗走淮南後,盡失民心,幸有大將紀靈、張勳和長史楊弘率部眾追隨,又竭力將孫策程普兩軍擋於居巢、陽羨一線,後曹操糧盡退兵,袁術複占壽春,方保有淮上的一小塊立足之地,然經此戰後,江淮百姓流離逃難,士卒散走,術由此勢敗不複起,憂懣不知所為。


    袁術失勢後,術之部下諸將強悍如劉勳、雷薄、陳蘭之流暗生離心,紛圖自立,其中尤以廬江劉勳為甚。廬江郡西靠江夏、南接長江,在袁術與曹操、孫策激戰時,未經戰事百姓殘兵多往依之,劉勳乘機吞並了諸路小股勢力,帶甲有上萬眾。


    觀江淮之勢在曹操退兵後,我軍北伐的時機已然喪失,我麵對直接威脅是實力已大為膨脹的劉勳。


    劉勳在得知我誓師伐術後,又有孫策使人攜珠寶、葛越賂勳,並與其言:豫章郡富庶殷實,高寵驕橫數欺貴郡,策欲擊之耐路不便,願君伐之,請出兵以為外援,劉勳見孫策這等人物都屈從於自已,喜不自禁,遂堅南下之誌。


    建安二年十一月冬,劉勳親率大軍二萬眾、戰船百餘艘從皖城出發,沿江向彭澤而來。當甘寧火急送來這個消息的時候,劉勳大軍已在路上。


    而悲痛於慕沙病情的我卻疏忽了劉勳的這一舉動,此時防守豫章的守軍除了石印山太史慈、朱桓部有三千軍、彭澤口徐盛水軍八百人外,其餘都還分散在上繚、海昏、柴桑等地協助屯田軍民收糧去了,要在短時期內聚集起來困難重重。


    十一月三日,駐守廬江的劉勳乘著江水枯竭利於橫渡之機,率三萬大軍沿虎林、石城一線推進,並在湖口登岸,然後悄然繞過彭澤,揮師徑取上繚,企圖一鼓作氣拿下此城,切斷豫章南北之聯係。


    麵對突如其來的敵人,豫章的百姓比我想象的要堅強的多,這二年多的時間,我在豫章推行的屯田安民措施終於在這個緊要關頭顯出了成效,在保衛家園的號召下,他們一麵在當地官員的組織,迅速將已收割的稻穀轉移至城中,其餘來不及運走的,則由農戶分散藏匿;另一麵青壯的軍屯兵放下鐮刀,重新持起武器,他們在依托城垣固守的同時,還伺機以小股兵襲擾劉勳後方。


    十一月四日,徐盛引戰船十餘艘突襲湖口,射殺劉勳後軍千餘人,七日,劉勳軍圍海昏,海昏令舒仲應聚千餘軍民堅守城中,劉勳軍猛攻三日不克。麵對已清堅壁野的豫章軍民,劉勳沿途劫掠卻一無所得,惱羞成怒之下,更不顧皖城後方可能被襲的危險,深入豫章腹地向上繚攻來。


    十一月十日,天赤水,暮壓城,劉勳解海昏圍,令從弟劉偕率五千步卒突近上繚城。


    這十天的時間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緊急征兵的命令隨著飛奔的戰馬傳到各處,豫章、番陽、柴桑等地援軍紛紛向上繚聚集,待劉偕前鋒到來時我軍在上繚城已有三千正規軍將士嚴陣以待了,人數雖不是很多,但這些人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從荊南歸來的老兵,有較強的戰鬥力,除此之外,我還從上繚的屯田百姓中挑選出了五千青壯男子用來協助守衛城牆。


    豎日,我乘著劉偕立足未穩、劉勳大軍未達之機,決定親率將士出城邀戰,隨著三聲鼓響,在豫章太守虎威將軍“高”的大旗下,我身著白袍銀鎧,手持長矟,跨馬列陣,在我的右首是劉曄,左首是徐庶。再看城上城下旗幡招展,士卒奮激,踴躍百倍。


    “高寵在此,何人敢出陣一戰!”我奮起大喝,跨下戰馬烈焰也象是應合我一般,長嘶不已。


    對麵劉偕軍見守軍隊列齊整,刀槍並舉,寒光閃閃,士氣就已落了三分,稍停,才見從敵後陣中衝出一將,拍馬過來,舉刀喝道:“高寵小兒休要張狂,待劉偕來擒汝。”


    劉偕這一路來未逢戰陣,正心驕氣傲,見我挑戰便縱馬來迎,交錯隻一合,我用長矟蕩開敵刃,翻手一矟刺劉偕於馬下,那邊士卒見主將陣亡,頓時大亂,徐庶、劉曄在後陣看得清楚,早揮動旗幟下追殺令,這一通追擊出數裏方歇,搶奪衣甲武器無數。


    這一場勝利來得實在容易,我又在眾人睹目之下一合擊斬敵將,極大的鼓舞了大家的鬥誌,初戰大捷,將士們個個興高采烈,圍著冓火,相互比劃著誰俘獲的戰利品多,我和劉曄、徐庶卻沒有這等雅興,劉偕隻不過是先頭部隊,聽聞劉偕敗亡劉勳定來複仇,三萬敵軍轉眼即到城下,更激烈的戰鬥還在後麵。


    徐庶點看地圖,捋須道:“寵帥勿憂,上繚雖小,城堅池深,攻難守易,不可旬日而舉也,敵攻日久,野無所得,又糧路斷絕,如此則兵眾離心,將帥懈倦,待那時敵我之勢易也。”


    我緊鎖雙眉道:“元直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劉勳之流在吾眼中不過跳梁之輩,破之須臾耳,吾之所慮者,乃孫策、周瑜也,今劉勳傾兵取豫章,皖城空虛無守,若孫策陰援待擊,皖城必為孫策所有,孫伯符本就帶甲江東五郡,若再並勳眾,則勢大不可擋也。”


    “既然皖城空虛,我軍可發兵先取之。”顧雍沉吟道。


    我苦笑道:“吾正有此意。耐豫章兵少力弱,單破劉勳已是不易,更何甚分兵襲取皖城?”


    顧雍麵色嚴峻,對我拱手道:“觀江東之勢,皖城若歸孫策,我等將若籠中之鳥無為矣,雍不才,願領一支軍堅守上繚,寵帥可率精銳輕襲皖城,如此則一可斷劉勳之後路,使其進屈於敵,退無所歸;二可搶占廬江一帶,擴張我軍在江北的勢力。”


    我道:“顧公所言在理,隻是敵勢洶洶而我軍兵力單薄,萬一……”


    顧雍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道:“前時費棧賊來,豫章城中僅五百軍卒,吾猶守若磐石,今上繚複如此矣。”


    見顧雍有如此自信,我心中大定,道:“吾與元直、子揚北上之後,不知何時能回,想那劉勳非費棧之流寇可比,上繚又乃豫章咽喉,非智勇雙全之將不能擔此重任,顧公獨自守城勢單力薄,吾再著子義遣休穆來援,如此則後顧無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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