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緒象拎死狗一般從江中撈出夏侯衡時,這個家夥被凍得牙齒不住的上下打架,身體更是抖得篩糠一般,在回師的路上,夏侯衡將能夠收集到的所有東西都裹到了身上,就是一個沿街討要的乞丐都沒他這麽狼狽。


    建安三年的三月,在長江邊的柴桑口,高寵軍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將入侵的江夏軍圍殲,是役用時僅二個時辰,在此仗後,江夏之敵再不複出。


    灰頭土臉的夏侯衡在回到豫章的第二天,便匆匆向高寵提出要馬上返回許都,對於他來說,監督高寵出兵牽製劉表的任務已經達到,再呆下去,隻會更惹別人取笑,返回許都卻可邀功請賞。


    更何況,夜長夢多,雖然這假新娘一時尚未露餡,但保不證那天就會被發現,這是非之地還是早走為好。對於高寵來說,夏侯衡的離去並不是什麽壞事,少了這個時時監視著的討厭者,高寵大可按著自已的意願行事決策,而不再需要遮遮掩掩。


    “夏侯公子,豫章還有許多個地方值得一去,這樣走了,你不感到可惜嗎?”即便是一向自持身份的許靖,這時也禁不住嘲諷起不住打著哈欠的夏侯衡來。


    “哈——欠,許先生,不勞遠送,就到這兒吧!”夏侯衡說道。


    如果讓許靖一路送出豫章的話,藏匿在虎林山村裏的小喬就會被發現,那樣的話,暴露的不單單是屠殺百姓的劣跡,連帶著還有假冒新娘的事實。


    從新嫁娘入了府門,已經整整快半個月時間了,在這段時間裏,除去出征柴桑的十天時間,高寵都在忙著處理戰後的各項事務,每天早出晚出的,一直還沒有步入新娘的門一次,如果他進得一次,那麽就會發現此“新娘”非彼新娘了。


    但是,如果高寵那樣做的話,他就不是高寵了。


    就在這陰差陽錯之間,夏侯衡的詭計幾乎得逞了。


    在夏侯衡離開豫章後的第三天,在一個桃花開遍的早晨,心急如焚的大喬終於見到了念著千遍萬遍的那個人——高寵。


    對於白崖山的那一場生死攸關的惡戰,沒有其它人比高寵更加的記憶猶新了,對於肯求自已讓馬的那一個清秀絕倫的少女,高寵當然沒有忘記。


    這一天陽光明媚,院內桃花綻開,伴著陣陣的香氣,急步入院內的高寵猛然間瞥見新房的窗戶被一雙纖手輕輕的推開,探出來的是一張帶著憂愁與焦慮的俏臉。


    “是你!”幾乎是在同時,大喬和高寵同時的驚叫起來,一個是喜極而泣的歡欣,一個是不相信的懷疑。


    慌言與真相在這一刻間被坦白於天下,聽罷大喬的哭訴,高寵怒不可遏,夏侯衡在自已眼皮子底下玩得這一手其實並不高明,如果自已能夠不那麽衝動的對待這一切,事情早就水落石出了,那時夏侯衡想跑也跑不掉。


    “梅乾,你速帶著斥侯隊追趕,一定要將喬老和小喬姑娘救出虎口。”亡羊補牢,高寵隻能希望為時未晚。夏侯衡是在三天前離開的,按腳程計算的話,已快要到番陽一帶了,梅乾即便馬上去追,恐怕也無法趕上了。


    “如果——,如果夏侯衡出了郡境的話,該怎麽做你應該明白!”高寵臉色很是難看,第一次他下了非要殺死一個人的決心。


    梅乾躬身道:“寵帥放心,夏侯衡他跑不了的。”說罷,梅乾急匆匆的準備去了。


    建安三年的四五月間,江南一年中最長的一場雨汛到來了。


    梅雨整整落了有一個半月左右的時間,範圍覆蓋了長江以南的大部分地區,豫章和廬陵郡內幾乎所有的河流都在暴漲,如果這種狀況在持繼十多天時間,冬小麥這一熟的收成就會打上很大的一個折扣。


    這是高寵極不情願看到的。


    也是豫章百姓所不希望等到的。


    在兩次戰事消耗掉府庫中存糧的所有後,高寵唯一可指望的,就是熬過這將熟未熟的個把來月,等候麥子收割入庫後再一次的充廩。


    現在,這連續的雨水卻可能無情的毀掉一切的希望。


    從番陽到上繚、海昏一帶的幹渠已是被水侵泡的千創百孔,如果不加以修補的話,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潰堤的危險,在各級官史的動員下,豫章投入了幾乎所有的勞力,疏通塘堰、整修水道、築壩堵漏、搶收入庫,這一切都在緊張有序的進行中。


    如果說,與孫策、劉表等強大勢力的戰鬥是與人鬥的話,那麽,這一場抗澇保收的戰鬥則是與老天在鬥。


    人定勝天。


    到了建安三年的五月下旬,梅雨帶開始向江北一帶移動,豫章軍民付出的怒力終於沒有白費,雖然由於日頭照射不足,今年的收成比不上去歲,但與鄰近的吳郡、會稽、丹揚諸郡相比,豫章百姓足可以笑開懷了。


    這一場波及到整個江南的梅雨同樣也影響到了孫策治下的三個郡,會稽、吳郡一帶的情況稍好,而丹楊郡受到的損失最大,年初開挖的浦田塘禁不住多日的雨水侵襲,發生了潰堤,數百畝即將收割的麥子被河水無情的吞沒,幾乎是顆粒無收。


    建安三年六月十日,丁酉,赤烏。


    豫章,議事大廳。


    高寵臉上的疲乏還沒有完全的消退,他的眼睛裏隱隱的還有幾條血絲,此刻,他正盯著手裏拿著的一封文書。


    在左右兩側,徐庶和劉曄分站在一旁。


    “元直、子揚,以你兩人之見,這李術請降是真是假?”高寵把目光投向兩人。


    劉曄道:“寵帥,據梅乾將軍探得的情報,囿於軍糧不足,孫策已一個多月未向皖城供應糧草了,李術現在恐怕是存糧告盡了!”


    徐庶也接道:“李術這一次求降,如子揚兄之言,是因為軍糧無繼,迫不得已的舉措。我軍正可趁著這個良機,一舉拿下皖城,進而更可舉兵北上,攻占兩淮間的膏腴之地。”


    “可是,孫策無糧,我軍也是新糧初收,應付郡下數十萬民眾的活口尚是困難,何有餘糧以充軍資?”高寵憂道。


    徐庶沉吟了片刻,道:“寵帥,可忘了節氣的差異,豫章之糧雖是不足,但零陵、桂陽、嶺南一帶雖是地貧人稀,穀物產量不多,但這三地穀物早收,若能調出一部分來均作軍資,豈不正可解決這一難題!”


    “寵帥新授揚州刺史之職,出兵九江郡名正言順,眼下梅雨北移兩淮,巢湖水暴漲,正適合我水軍縱橫北上,且那袁術在去歲遭了重創後,在壽春廣募兵士,圖謀再複,若是等其恢複了元氣,再行征討就不易了。”劉曄的分析條條在理。


    高寵大喜道:“元直、子揚所言甚是!”


    見徐庶與劉曄二人都讚同出兵北伐的計劃,使得原本還在躊躇之中的高寵下定了決心。


    出兵北伐的好處有一點徐庶與劉曄都沒有說到,那便是如果不出兵占領兩淮,以現在豫章、廬陵、乃至零陵、桂陽這四個郡,是無法取得與孫策正麵對抗的力量的,要想不被動挨打,高寵要做的,首先是要擴充自已的地盤。


    而環顧四周,向南高寵的發展已到了極限,再南邊的交趾即便是占了,一時對戰局也沒有什麽幫助,向西劉表的勢力扼守在江夏和江陵,那裏重兵布防,不是高寵所能啃得動的,而東麵則是宿敵孫策虎視著,雙方對峙在丹揚的涇縣一線,誰也不會輕易的後退一步,相對來說好啃的地方也就剩下了江北的廬江、九江兩郡了。


    出兵北上唯一可慮的是,萬一主力被拖在兩淮戰場上,豫章內部空虛,孫策若是乘虛而入的話,高寵軍將麵臨被截為兩段、各個擊破的險境。


    正是由於這一點,使得高寵遲遲下不了決定。


    現在,李術的歸降已為北上掃清了道路,若高寵再遲疑不定,隻會誤了取勝的戰機。


    “甘寧現在在什麽地方?”高寵凝視著案幾上的標繪兩淮地圖,問道。


    “興霸將軍已占領了羨溪和居巢!”徐庶道。


    “羨溪、居巢——,元直,傳我將令,讓他盡快占領江北重鎮曆陽,巢湖之西,地勢複雜,大軍不易通行,前番孫策攻皖城,也是逶延了多日方到,以至於給了我軍後撤的機會,現在我軍若揮師北上,除了可籍巢湖漲水從水路走外,從曆陽的陸路切不可放棄!”回到具體的戰術層麵上,高寵身上特有的敏銳又一次的顯現了出來。


    這是經過數次血與火的拚殺後獲得的一種直覺。


    徐庶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將寵帥的口令告知甘寧將軍!”


    徐庶的目光中帶著敬服與信任,站在自已麵前的這個人,或許還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在他的身上,卻有著一種旁人沒有的無比堅定的決心和勇氣,一旦他決定了一件事,那就一定能夠實現它。


    建安三年六月十五日,在經過短暫的整訓之後,高寵率領一萬餘精銳之師渡過長江,向著壽春進發。


    這一路北伐,高寵共兵分兩路,巢湖之東是主力,主要由甘寧、朱桓和雷緒軍組成,其中甘寧的三千水軍作為先頭部隊,已於十三日搶占了孫策軍棄防的曆陽,而主力部隊則從曆陽和巢湖北上,向袁術所占據的壽春挺進。與此同時,在李術投降後,已占據皖城的黃忠則從那裏沿皖水向上遊開進,配合主力作戰。


    根據梅乾探得的消息,壽春的袁術現在擁有兵力三萬餘人,麾下紀靈、張勳等上將猶在,單從兵力來講,高寵還有所不及,對於這一點,高寵倒不是十分的擔心,袁術這些年窮極驕奢,弄得兩淮百姓民不聊生,其士卒雖多,但將士異心,戰鬥力並不很強,隻要能夠把握住殲敵的時機,破袁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開闊的巢湖水麵一望無際,滾滾的大浪一個接一個的拍打著船頭,若不是接眼所見,誰又能想到去歲尚是幹涸了大半湖麵的巢湖在一年之後,又會是波濤洶湧的一番壯觀景象。


    高寵屹立在船頭,這是他第二次踏上江北的土地,浩浩煙雲、萬裏無涯,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在隱隱的痛楚中,卻有一絲快意在高寵的心頭蕩漾。


    “陽土,廣陵太守有書信回複嗎?”高寵道。


    在高寵身後的一個中年文士整了整被雨淋濕了的外麾,道:“稟寵帥,還沒有消息!不過依我看來,陳登與我軍有同盟約定,他不會不理的。”


    高寵笑了笑,道:“以陳元龍的稟性,不理會是不可能,但他卻會用各種的理由來塘塞的。”對於陳登的為人,高寵比起新到豫章的和洽自然了解得多。


    在和洽從荊州投奔豫章後,高寵惜其才能和名聲,讓他做了身邊的隨軍參謀,幫助劉曄一道處理軍中事務,這一次北征,和洽得知是討伐逆天篡位的袁術,便隨著劉曄一道來了。


    二日前,高寵慮大軍北上後,豫章後方空虛,遂擬了一封文書著人送與廣陵太守陳登,讓他在已軍北上期間,出兵牽製孫策一下,對於這封信的作用,高寵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亂世之中,陳登與自已的聯合不過是自保的一種手段,誰要當了真豁出自已的底牌,誰就第一個被滅亡。


    對於這一點,高寵明白,陳登自然也清楚。


    “寵帥,朱桓將軍的前鋒已達到臨淮了!”梅乾一身泥水從斥候船上跳過來。


    “有沒有遇到袁術軍的抵抗?”徐庶問道。


    “稟軍師,目前還沒有。”梅乾幹脆的答道。前些日,高寵著他率人截殺夏侯衡,適好遇上連日的大雨,待其趕到虎林時,夏侯衡已出了豫章郡,到了孫策管轄的丹揚郡,梅乾遂易裝潛入,一直跟蹤到秣陵時,卻聽到了夏侯衡斃命的消息。至於到底是如何死的,孫策一方說是遇上了賊寇的劫掠,夏侯衡不屈力戰而死。


    這個解釋實在有些牽強,雖然具體的情況不清楚,但高寵知道,夏侯衡那種人是絕對不可能做出力戰不屈的事來的。


    而隨後夏侯衡的死,喬玄和小喬的生死就斷了音訊,連一點查找的頭緒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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