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頂著皇叔的堂皇稱號,劉備的境遇現在也比蔡瑁好不到哪裏去,他處心竭慮的趕走了蔡瑁,但屁股還沒坐穩轉眼又被高寵趕出了荊襄,說不定此際正躲在蜀中的哪一處山道上泣淚呢?隻要想到這裏,蔡瑁心頭掠過一抹幸災樂禍的快意。


    至於高寵,如果他不來荊州生事,蔡瑁對此人倒還有些好感,畢竟高寵是僅憑著一股子年輕勇銳、敢作敢當的率真脾性,開創了一番基業。當初蔡瑁主議和高寵簽下荊南停戰協定,是基於雙方互不侵犯、互利的一個準則,但後來高寵卻撕毀承諾,興兵攻伐荊襄,這是背信棄義的行徑。


    正是高寵的軍事進攻,直接導致了劉表的病亡和劉備的反叛,現在,高寵既然占領了襄陽,那麽他就是蔡瑁的敵人。


    “好——,有德珪、巨達等荊襄賢才相助,我夏侯元讓自不甘人後,公劉,你與我點齊三萬精兵,兵發襄陽。”夏侯惇大聲命令道。經過近一年的屯田養息,南陽郡的人口比張繡占據之時有了明顯的增長,夏侯惇在討平了舞陽等地的黃巾餘寇後,軍力大漲,其屬部已成為了曹操手下五大主力之首。


    行軍司馬韓浩一聽,急諫道:“將軍千萬三思後行。”韓浩一直深得夏侯惇的器重,這與他行事穩健的作風不無關係。


    夏侯惇卻自笑道:“元嗣,徐州一戰高寵被妙才殺得狼狽逃竄,今日遇上我夏侯元讓,也同樣討不到什麽好去。”


    在夏侯惇看來,高寵其實並沒有南方人傳說的那麽厲害,在徐州就被夏侯淵殺得縮回了淮南,這一回輪到高寵嚐嚐他夏侯惇的鐵拳了。


    當夜,宛城外,前宜城太守向朗軍大營。


    幕僚營帳內,主記何宗伏在案上,就著一點油火抄寫著書簡,作為主記,每日的任務就是一一記錄軍中輜重、糧草、甲衣、兵器、馬匹的添置、毀損情況,然後匯錄成文字,形成公文匯報傳送。


    “何主記,接向將軍令,調鎧甲三百具、刀盾槍矛各五百副。”帳內,一名從屬的幕僚急急的對著何宗說道。


    “好!”何宗淡淡的應著,在心裏卻自暗暗心驚。向朗軍一共有士卒二千餘人,這一次一下子征調這些多的鎧甲刀盾,莫非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


    正說話時,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掀簾步入帳中,白皙的臉龐上眉宇緊鎖,很顯然在他心裏存了解不開的心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宜城太守向朗。


    “將軍,我們是不是要南征荊襄了?”一名伶牙俐齒的幕從問道。


    向朗不置可否的掃視了帳中一眼,冷冷的說道:“這是你應該問的嗎?”作為一個稱職合格的幕僚,首先必須具備的是忠誠可靠的態度,對於多嘴多舌的人,沒有一個上司會喜歡,受了白眼的幕從有些悻悻的退了下去,其餘的人見此情景,一個個低下頭不敢再言語一聲。


    作為荊襄“蔡、蒯、向、馬、習、楊”六氏中向氏的首要,向朗在荊州事變的過程中,一直追隨著蔡瑁的足跡行事,而隨之時間的推移,向朗對蔡瑁的不滿也在日漸加劇。


    在投靠曹操之後,憑著少時和曹操舊識的關係,蔡瑁很快就得到了稱心如意的官職——襄陽侯,鎮南中郎將。而向朗則沒有蔡瑁這份運氣,離開了賴以生存的荊襄之地,向朗的部下一天天的減少,現在所部竟隻剩下了不到二千人。


    光複襄宜,蔡瑁自告奮勇擔當南征前驅,這不就是讓荊襄子弟相互殘殺嗎?曾經安逸平和的荊州難道真的要遭遇連綿不止的劫亂了嗎?向朗捫心自問。


    “唉——。”向朗輕歎了一聲,默然轉身離開主帳旁的幕僚營帳,在這個時候,他迫切需要一個傾訴的人,但他又找不到那個適合的對象。他沒有意識到,地位的懸殊造就了幕僚與主將之間的隔閡,這注定了他們不可能成為推心置腹的朋友。


    “宛城曹軍調動頻繁,將有異動,疑是對南方不利,前宜城太守向朗對此態度消極,或可爭取引為內援。”在向朗走後,他卻不知這一聲歎息被何宗記住,並匯錄成一份重要的情報。


    可惜的是,何宗的這一份情報最終也沒有能送到襄陽,負責傳遞信息的信使在路上被曹軍巡騎發現,隨後為了苟活又叛變出賣了何宗。


    當史渙領著一幹曹軍並持鋒利的刀槍闖入營帳時,何宗知道他的使命結束了。


    “何宗,你沒有想到我們會出現罷!”史渙冷冷的打量著麵前這個看似弱不輕風的年輕人,他不明白是什麽原因能讓何宗去做臥間這樣危險無比的事情。


    何宗鎮定的抄寫完一份記錄,將筆放回筒中,朝著史渙等人笑了笑,道:“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的。”


    “給我帶走。”史渙大怒道,何宗臉上那一種輕蔑的神情讓他生厭,等一會在督軍帳中他要讓麵前這個不知死活的間諜知道,蔑視他絕對沒有好下場。


    督軍帳內,悶熱的天氣讓炎熱進一步的升溫,史渙赤裸著臂膀,臉上露出無奈與狠毒的神情,在他麵前,幾名監軍正奮力抽打著浸了鹹水的皮鞭,然後狠勁的“啪啪”朝已血肉模糊的何宗打去。


    “用冷水拔醒。”史渙看著低垂下頭已暈死過去的何宗,喝斥道。


    當何宗艱難睜開膿脹的眼睛時,首先映入眼際的是史渙那一雙忿怒之極的三角鷹眼,何宗牽動了一下嘴唇,再一次露出令史渙熟悉的輕蔑神情。


    “越女大人,我們現在可以坦誠相對了吧!”史渙冷笑道。


    何宗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鹹水浸入肌體的強烈痛感讓他的頭腦猛得清晰了起來,他道:“你們想怎麽樣?”


    史渙聽何宗這麽回答,以為他已經有所屈服,大喜道:“隻要答應做我們的反間,那不僅你的性命可以無憂,而且今後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反間,我何宗自來到這裏,就沒有想到還能回去,榮華富貴——,這些騙人的鬼話你留著說給出賣我的卑鄙小人聽罷。”何宗大笑著打斷了史渙的幻想。


    史渙怒不可遏,他上前一把抓住何宗的殘破衣襟,道:“你小子盡管嘴硬,在史爺爺的皮鞭鉻刑之下,我就不信你這身細皮嫩肉能挺得過去,來人,繼續打!”


    史渙氣衝衝的一掌打在何宗的左邊臉頰上,巨大的力道頓時讓何宗的整個身軀都飛了出去,他的嘴邊再一次沁出鮮血,並咯出兩顆被打斷的牙齒。


    “在黃泉之上我會看著你們,一個個無比痛苦的死去,你們這一群蓄牲。”何宗在咯血的同時,毫不畏懼的罵道。


    “小子,等爺爺的鞭子使喚累的時候,就把你剩下的牙齒一顆顆的敲掉,到那時再拖到行刑台上剁下你的頭示眾——!”營帳中,伴著鞭子揮落的劈劈啪啪聲,還有監軍行刑的壯漢粗魯的叫罵聲。


    史渙跨步出帳,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是什麽東西支撐著何宗這樣寧死不屈,查閱何宗的過往資料,他唯一能夠找出的理由就是那一次金陵之行,可是一次遊曆能證明什麽,又能改變什麽?


    明日一早,夏侯將軍的三萬步騎就將南下,軍情緊急,沒有時間和這個死硬不屈的家夥多糾纏了,要是今晚再無收獲,那也隻有送他上黃泉路了。


    建安六年七月十八日,宛城外,戰鼓雷鳴,刀槍林立,二萬二千名重甲厚盾訓練有素的曹軍和八千輕甲的荊襄士卒正在接受夏侯惇的檢閱。與信心滿滿渴求榮耀戰功的曹軍士卒相比,分立在側冀的荊襄士卒卻一個個顯得無精打采,仿佛這一場戰事與他們沒有什麽關係似的,尤其中站在左冀的二千向朗軍卒。


    何宗的頭顱被高挑在旗杆之上,在一夜審訊無果之後,夏侯惇下令用何宗的首級來祭禮這一次南征,他希望這一舉動能激發將士的血性,鼓舞他們的鬥誌。


    在何宗頭顱頸間的斷口,間或還有一兩滴血跡殘留,他的麵目蒼白而安詳,仿佛就象睡著了一般,但他的眼睛卻是圓睜著,正居高臨下掃視著下麵碌碌苟活的眾生,這一時,在那些曾與他朝夕相處過的宜城士兵心裏,何宗並沒有被砍頭,他已成了一個檢閱隊伍的將軍。


    兔死狐悲,在寄居宛城的宜城子弟眼中,他們不過是充當炮灰的三等貨色,地位莫說與曹兵相比,就是和蔡瑁的手下也不可相比。何宗究竟是不是間諜,是不是要犯,沒有人想去問清楚,也不敢去問,但何宗的死是如此血淋淋的呈現在麵前,讓他們心生膽寒。


    如果有一天曹軍的屠刀伸向自己,怎麽辦?每個宜城士卒在心裏都留下了這樣一個疑問,其中包括向朗。


    “出發!”夏侯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自信滿滿。


    首先開拔的是左冀的六千蔡瑁軍和右冀的二千向朗軍,他們將擔當這一次南征的先鋒,在他們身後,是史渙率領的中軍,韓浩則負責沿途後勤的輜重保障。


    襄陽,軍師府。


    徐庶用手狠狠的壓了壓額頭,荊襄初定,諸務繁多,作為軍師每天需要處置的文書、報告堆得象小山一樣。忽然,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徐庶的心頭,他的手無措的虛抓著,想要抓住些什麽,卻又什麽都抓不著。


    越女已經十一天沒有帶回宛城曹軍的情報了,這是很不正常的事件,按照約定的暗號,六天一個輪回越女就要向南邊報送一次刺探到的情報,現在——,徐庶不敢再想下去。


    作為一個間諜,何宗的成就是相當卓有成效的,早在蔡瑁、向朗等人決定北投曹操之時,何宗就從他們的言語中察覺到了這一企圖,根據何宗的情報,五月間,高寵適時利用蔡瑁軍北退、曹軍尚未到達的時機,遣太史慈、高順兩軍進駐空虛的湖陽、新野兩縣,成功的封住了荊北的最後一道關口。


    在此之後,宛城的一舉一動被何宗忠實的記錄下來,並附上了自己的分析意見,每一次看到何宗精辟的主見,徐庶都不由得會擊掌叫好,在他的心目中,何宗不僅僅是一個出色的間諜,更有可能成為一個情報官員。


    “軍師,斥侯剛剛從北方探明急報,夏侯惇領三萬大軍從宛城殺來!”一聲迅急如雷的大喝將沉緬中的徐庶驚醒,他抬頭一看,卻是周瑜正持著一封朱紅色的軍奏大步而入。


    在高寵臨行之前,他將防守襄陽的重任托咐給了周瑜和徐庶兩個,在高寵看來,周瑜主管軍事,徐庶擅長謀略,正是絕好的拍檔。


    “公謹,你說什麽?”徐庶大驚失色,二天前華容縣和江春縣發生動亂,朱桓和黃忠分別率部前往鎮壓,駐守在襄陽的兵力一下子減少了大半,曹軍這時進犯當真是選對了時候,如果沒有內間的情報,他們是斷斷不可能象長了眼睛一般。


    內間,一想到這個詞,徐庶心底就湧起一陣痛惜,曹軍進犯這樣重大的情報何宗絕不可能不來任何消息,他一定是出了意外。


    周瑜沉聲道:“軍師,寵帥不在,你我更當齊心戳力,敵軍有三萬之眾又是有備而來,從先前的布置來看,敵人對我們的布防情況相當的熟悉,這一仗我們除了硬碰硬的擋回去外,沒有一點點取巧的餘地,因此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要調動一切力量趕到新野,堅決堵住曹軍進犯的要衝,可是新野正麵我軍隻有高順的七百陷陣營將士,距離他們最近的太史慈部要趕到那裏,就算是星夜兼程也須三天,這三天的時間,以七百對敵三萬,太難了?”


    就算是運籌帷幄的周瑜,這時也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交州戰事出人意料的膠著讓高寵付出了代價,也讓夏侯惇和蔡瑁看到了機會,這是高寵事前不曾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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