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禮四歲的時候,媽媽去世了。


    四歲的年齡,已經可以記住很多事情,比如媽媽最後蒼白著臉,要他好好照顧自己。


    他要怎麽照顧自己呢?他才四歲而已。


    再比如,他難過了半年,家裏就有了新成員,就是父親的新老婆,宋竹君。


    宋竹君來的時候,她的肚子好大,可是她的四肢又很纖細。


    又過了幾個月,宋竹君的肚子癟了,家裏便多了一個小娃娃。


    父親對宋文禮說:“這是你弟弟,江禦風。瑞麟。”


    對,那時候宋文禮還沒有被宋家收養,他還叫江瑞麟,是外公給取的名字。


    說他是家裏的吉祥,帶給家裏快樂和幸福。


    諷刺,多麽諷刺。


    多年以後,他被驅逐出江家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是不祥之人,克死了母親,還要克父克弟。


    不過這都是後話,那時候的宋文禮很開心,因為家裏終於有人跟他玩了。


    他很乖,雖然隱隱覺得後媽並不喜歡他,但他還是幫忙照顧弟弟。


    他很喜歡弟弟,因為他覺得自己又有了親人,爸爸雖然沒空陪他,但他還有弟弟。


    可過了沒幾年,弟弟開始懂事了,就不親近他了,確切地說,是後媽不讓他親近了。


    再後來,家裏來了一個奇怪的人,說什麽他命裏克弟弟。


    那天弟弟真的生病了,快死了一樣,他好害怕,他好心疼弟弟。


    那時候的宋文禮太小,他沒辦法告訴所有人,不是他克弟弟,弟弟生病是因為後媽給裝修的新房間,甲醛超標。


    而那個介紹裝修的人,正是後媽的親弟。


    再後來,後媽的親弟做假賬,害得江家也受連累。


    這一切,宋竹君都推到宋文禮身上,說他克家。


    宋文禮那時候已經14歲了,他很清楚,後媽是防備他,因為他已經在做生意上體現出了自己的才能。


    父親對他的重視,已經高過比自己小四歲的弟弟。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生出來,就會迅速生根發芽。


    父親信了,按照宋竹君的意思將宋文禮送了出去,本以為要流落街頭,但宋文禮陰差陽錯,被送到了宋家。


    外婆曾經救治過宋老爺子,也算是種了善因,宋老爺子主動說收養宋文禮。


    從此,江瑞麟沒有了,隻有宋文禮。


    在宋家的日子也不好過,誰會喜歡一個克家的人呢?


    他的養母朱韻茜就對他橫眉冷對。


    宋老爺子雖然心疼宋文禮,但也默認了朱韻茜對他的苛待。


    畢竟他不信,有人信,他總要平衡一下家庭關係。


    宋文禮理解,他照單全收,隻要給他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對他苛刻一點又能怎麽樣呢?


    畢竟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嫌棄自己。


    韜光養晦,宋文禮最知道這四個字怎麽寫,他答應過媽媽,要好好照顧自己,他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於是,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宋家就像幽靈一樣活著,然後靜靜等到十八歲,他就離開,是窮是富無所謂,隻要他過自己的生活。


    大概是老天爺對他還有一絲憐憫,十六歲的時候,他在宋老爺子的竹林裏,看到一個姑娘,她正捏著竹葉仔細打量。


    那天陽光很好,透過竹林斑斑駁駁落在女孩的臉上,宋文禮覺得,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姑娘。


    哢嚓,他拍下了這一幕,將照片偷偷藏在了手機裏。


    宋文禮的成績很好,一點點被宋老爺子看重,朱韻茜看不過,就不給宋文禮飯吃。


    不吃就不吃,宋文禮去後院摘宋老爺子種的櫻桃充饑。


    “你怎麽吃這個啊?”


    被人撞破,少年的自尊心被打破,宋文禮難堪,但麵上冷酷地看向說話的人。


    是她。


    居然是她,竹林女孩。


    “朱阿姨說你不好好吃飯,你原來在這吃這個啊?”溫念好奇地眨巴著大眼睛,不等宋文禮說什麽,轉身走了。


    羞憤幾乎要吞噬了宋文禮,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生存得如此卑微。


    可過了沒幾分鍾,溫念抱著一堆吃的過來,笑嘻嘻地遞給宋文禮,“我也不喜歡吃,宋家的飯不好吃。喏,吃這個。”


    看著麵前一堆雜七雜八的吃食,一股熱流從宋文禮的心尖衝上眼尾,他紅著眼睛低頭拿起來吃。


    他太餓了,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真的太餓了。


    從那以後,溫念來宋家的頻率越來越高,每次都偷偷塞好吃的給宋文禮,那一年,宋文禮躥了十幾厘米,長到了一米八七。


    有一天宋櫻子風風火火地跑來,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人,可那天家裏隻有宋文禮。


    宋櫻子掛著鼻涕拉扯著宋文禮,“堂哥,求求你,救救念念吧,她快死了。”


    宋文禮隻聽到溫念快死了,他就覺得心口像被人挖走了一塊似的,呼呼漏風。


    好疼啊。


    他幾乎是衝進了溫家,撞到了比他大兩歲的溫雅城,當看到宋櫻子指著一個狹小的儲藏間說:“念念就被關在裏麵。”


    宋文禮的腦子都炸了,他是怎麽踹開門的,他也不記得了,他隻知道,這是他的女孩,他要保護她。


    是啊,保護她。


    她自己在溫家都過得水深火熱,卻還在關鍵時刻,給了他溫暖,他要保護她。


    怎麽保護呢?他這樣的,怎麽保護?


    溫念每年都給宋文禮過生日,他二十二歲那年,終於在宋氏當了一個小經理。


    這是他的第一步,他要成為最強的男人,保護他自己的女人。


    這天他等啊等,溫念沒有來給他過生日,他好生氣,怎麽能放他鴿子呢?


    就在他輾轉難眠的時候,窗戶被人敲響,宋文禮蹭得起身,走到床邊,看到溫念小小的一隻站在窗外,“宋文禮,生日快樂。”


    小姑娘明明眼角還掛著淚痕,可還是勉強擠出笑容,舉起手裏小小的蛋糕,遞過去,“還沒到十二點,你快許願。”


    宋文禮看著溫念的臉頰上紅紅的手指印,心裏冒出一個念頭,溫念,不能再留在溫家。


    後來,他就跟宋老爺子申請去了國外鍛煉,隻有這樣,他才能快速強大起來。


    臨行前,他還求著宋老爺子,去溫家定親,宋老爺子多少還是心疼他的,便答應了他的要求。


    三年,他隻需要三年,就能風風光光地回來娶溫念。


    可是他好後悔,他走了,溫念出事,再後來,江禦風成了溫念的男朋友。


    一切就好像設定好,要跟他作對一樣。


    罷了,隻要溫念開心就好。


    可她不開心,江禦風讓她哭了,為了一個叫林倩倩的女人。


    好,既然不開心,那溫念還是留在我宋文禮身邊吧,我自己的女人,我會好好供著。


    終於,他和溫念要訂婚了,他激動的,前一夜都沒有睡覺。


    訂婚那天,溫念看上去並不開心,甚至看著有人在他的酒裏下藥都熟視無睹。


    他故意走到溫念跟前,問她,“你在想什麽?”


    溫念似乎有些茫然,但隨即眼神玩味地回他,“我在想你……婚後會不會亂搞?”


    她的一個眼神,便讓宋文禮淪陷,剛才心裏生出來的那點怨,瞬間煙消雲散。


    宋文禮微微傾身,湊到溫念耳邊,“溫小姐覺得呢?”


    他看到溫念的耳朵尖瞬間紅了起來,但對方還是嘴硬地說:“哪有貓兒不偷腥。”


    宋文禮輕笑,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溫念紅透的耳珠,“我可不是貓。我是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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