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還真如娟大妹子猜的那樣,安佑武無緣無故出現在集貿市是有目的的,他確實是跟蹤了安二狗,又碰見了趙象龍和王大福。


    這湊巧性的一幕,警察找上安二狗隻有一個可能,發現蛛絲馬跡了。


    安佑武蹲在石堆上叼著旱煙,死寂地理著邏輯,他有沒有想要報複安二狗,答案是肯定的!


    任誰都咽不下這口氣,安二狗讓他身敗名裂,他要報複,所以跟蹤人後腳到了集貿市。


    了解到了安二狗在集貿市還有個小家,他為那個發廊小姐租了個房子,瞞著大老婆在外麵養小老婆。


    又撞見了前去找安二狗的趙象龍和王大福,趙象龍奮起直追,王大福的反應…如此如此…


    他們絕對掌握埋屍證據,還不到抓人而已!


    安佑武利索地理了一下邏輯,掐滅了煙便往家走,先饒安二狗再活兩天,撚了另外一個主意,又或者...兩個。


    此後的安佑武幾乎就沒出過家門,也隻是媳婦林芳抱著孩子安熙,到村小賣部要點菜肉瓜果,對付起居需要。


    村裏村外都道安佑武娶了個賢惠的婆娘。


    她本是個水靈靈的人,即便處在這貧脊的漁村,梳大長辮,穿直筒褲,掩不住那股天生麗質,骨像和身材比例十分耐看。


    人善謙和,接物待人,即便經曆了安佑武被告發殺人藏屍,罪惡深重,這個賢惠的主婦置若罔聞出門,每天該笑笑,該親切打招呼地打招呼,沒事人一樣。


    這一天的二狗媳婦瞅準機會,張羅起林芳來,又是道歉又是遞茶,把人當廟裏的祖宗供了。


    “哎呀真好看!”娟妹子從林芳手裏捧過安熙,也不客氣一句怕生不,安熙頓時‘哇哇’大哭,弄得林芳又為難地把孩子抱回去。


    兩家處境本就尷尬,二狗媳婦一番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林芳有些為難,奈何孩子哭得有點凶,要先安撫好。


    “是叫什麽名字來著?安心?”娟妹子貼心地問候道,挑逗著粉粉的小臉蛋,可稀罕了。


    娟妹子沒生出孩子,村裏傳聞是安二狗那根子不行,從小死心眼,父輩爺輩愛偷雞摸狗,他也戒不掉這性子,祖上無德,功利雖有,但後子嗣絕。


    “安熙,康熙的熙。”林芳回複道,溺愛地看著懷裏的崽,一邊接過菜籃子。


    “哎呀,好名字好名字,這孩子以後要當大官的。”娟妹子抬哄道,林芳笑了笑,抱著孩子轉身走。


    “上天有好生之德,賜了這麽一個好娃娃,你和安佑武是怎麽認識的,什麽時候擺的酒?”娟妹子順嘴問下去。


    林芳本喜氣洋洋,抵觸到娟妹子的臉色遲疑了一下,思緒像被電到了一樣,突然警覺。


    一瞬間仿佛看穿了娟妹子這張笑臉的背後藏著什麽,她也是心細的人。


    更何況,安耀武和她在瀾州市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的,會招惹來什麽她心裏惦記得很。


    關於她和安佑武是怎麽認識的,怎麽結的婚,任何人都沒必要知道,也不能知道!


    突然就被二狗媳婦提這麽一嘴,林芳滿心裏滿是抵觸,讓人不由得要謹慎,越多了心眼。


    “正常工作認識的!”林芳冷漠地回了一句,不想搭理人,抱著孩子大步朝前走,慌裏慌張地離開。


    背後的二狗媳婦一副心機鬼,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沒發作出來。


    她意識到要想撬開安佑武身上的秘密,這個女人絕對是關鍵,奈何夠不到邊,無從下手,便跺了跺腳朝自家走回去。


    這一邊。


    安二狗自接到趙象龍和王大福的委托,反客為主,終日盯著安佑武起居,人出院門來透口氣,抽根煙,安二狗都會遠遠地看著。


    這馬大哈,盯人也不找個地方躲一下,反其道而行,終日趾高氣揚地活動在安佑武的麵前,找存在感,就差告訴安佑武此刻他有警察罩著,他什麽都不怕。


    安佑武哪裏看不明白,終日關緊院門敲敲打打,磨磨鐵具,鋤具。


    他出趟最遠的門便是到田坎邊扒點地,撒點種子澆澆水,兩點一線,從不偏離安二狗的監視。


    有一天,安二狗認為安佑武扒的地皮有問題,疑神疑鬼地挖了半米深,啥都沒有,又得硬著頭皮蓋回去。


    氣不過的安二狗一泡尿抖著手,圈地盤一樣邊走邊撒,澆遍了安佑武的田,熏死這些剛發芽的種子。


    反觀安佑武就跟沒事人一樣,把泥土倒騰一邊,繼續播種。


    安二狗每天都去尿,周而複始,以至於一個月過去了,安佑武種下的種子,一邊發不出芽,因為安二狗滋的尿太黃了。


    除了清晨和傍晚到田間澆水,除草,安佑武會把自己關在院子裏,打磨那批木材,把每一根木材削得尖尖的,並打造出了無數把刀械,小件的,大件的,一件件鋒利無比。


    此刻他心裏壓抑的東西,除了他自己或許媳婦林芳能看出來一些,他這是在等,在他那一扇不可測的城府裏,秘密地安排一出大戲。


    眼前這些鋒利的東西,反著光,反著他的心思。


    安佑武偏執這些玩意,細琢之下的鋒芒攝人,這是他的牙齒,他的利爪,用來捕獵的。


    他把東西從大到小擺個整齊,就像在舉行狩獵前的儀式,能殺多少獵物,取決於多少手段。


    林芳終日提心吊膽,安佑武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呆了一個月,磨著安二狗的耐心,讓他漸漸沒有了戒備。。


    這一邊。


    不知從何時開始,安二狗就疲於去跟蹤安佑武了,他舍不得集貿市的小老婆,整日沒羞沒躁地唧唧我我,要摟摟抱抱,要老婆親親,漸漸地忘了這個仇家鄰居。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安佑武會在田間眺望著村裏那一片竹林,竹林的前麵是葫蘆廟,自那晚被安佑武推了牆,村民又湊了好些錢,重新把它修繕起來。


    竹林裏有一塊小空地,上頭修建著一個公共的糞池,旱廁,隔牆開兩邊,一邊男,一邊女,壘著幾塊高磚頭,方便男男女女蹲上麵排泄。


    他看著村委書記,中湖村輩分排行最高,資格最老的安世偉,外號‘糊塗桶’一天要跑幾次旱廁。


    ‘糊塗桶’終日拎著一瓶劣質的白酒,除了祠堂村委召開什麽會外,一天之餘他會帶著兒子‘傻大舅’負責整個村的垃圾,收集,運載到幾公裏外的河岸上傾倒。


    上了年紀的‘糊塗桶’落得好些病,村醫說他再這樣肆無忌憚地喝下去,要活不久了。


    但是‘糊塗桶’有自己的人生理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把村醫生的話當鳥屁放。


    早年喪了媳婦,沒了婆娘招待這個家,總是臭烘烘地飄著一股味,加之隻剩這麽一個傻兒子,破爛盡往家裏撿,‘糊塗桶’也不聞不問,他似乎看明白了這條命的盡頭。


    唯一的盼頭就是安二狗從鎮政府那裏傳達點什麽東西,有什麽補貼福利的,兩人會狼狽為奸,克扣村民的補貼供自己快活。


    糊塗桶的家裏藏著一整箱一整箱劣質的白酒,安二狗孝敬的,盼著他早點死,好扶正他這個副村委,名正言順地斂財。


    這不喝到這個份上,‘糊塗桶’漸漸吃不消了,他每天都要跑幾趟旱廁,並且在那裏疼得嗷嗷叫。


    從村診所傳出來的八卦,‘糊塗桶’的屁股眼掛著幾串肉球,沒日沒夜瘋地長。


    氣急敗壞的‘糊塗桶’不信醫生隻信命,像割韭菜一樣,每天要給它薅平一次,一天不薅路都不能走直。


    這久病成疾,痔瘡肛瘺齊發作,他始終不信命,嚎是一回事,疼是一回事,割又是另外一回事,吸引著安佑武整日在河岸對麵盯著他看,聽著他嚎。


    這一天傍晚,安佑武沒有似往常出門農務,而是對著磨得錚亮的刀械發呆,飯隻扒了兩口,愁得林芳在一邊幹著急,她預感到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因為安佑武的情緒反常得厲害,天飄起了雨,天空上劃過一道閃電,接著驚雷滾滾。


    “你去哪裏?”林芳抱著孩子,擔憂地看著人。


    安佑武不搭理人,急得林芳抱著孩子堵在院子門前,不讓人走。


    林芳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乞求他能有點憐憫之心,這裏不是瀾州市,這是小老百姓的農院村莊。


    安佑武野蠻地把人推開,扛著鋤頭,藏了小刀,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於是小雨漸漸下成了大雨,然後是滂沱大雨。


    竹林的旱廁,‘糊塗桶’戴著竹笠,依然是疼得哇哇叫地蹲在坑上,雨聲蓋了整片竹林,風聲鶴唳。


    這個時候沒有人要出來蹲旱廁,因為旱廁是露天的,澆著雨。


    他在莽著和自己對著幹,像以往一樣不信邪不信命,脫著褲子,皺著五官眯著眼睛地嚎。


    拉不出來,根本拉不出來,像卡著刀片玻璃碴一樣,疼!簡直太疼了!


    突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腦門響得厲害,閃了腳跟,後栽進了糞坑中。


    人還沒喊出聲來,雨水混合著糞水拚命往他嘴巴灌,四周圍都是黏糊糊的踩不到底,掙紮了一陣,‘糊塗桶’消沉了下去,成全了他的‘生死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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