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月的事情得從她前陣子跟的報道說起。


    賀明良和港星的娛樂新聞是媒體界的香餑餑,很多人蹲守都沒半點消息。


    林嘉月是個事業腦,她本身也有人脈,知道賀明良是個頑劣的酒肉之徒,不加節製,每周都去會所廝混。


    月亮記者喬裝打扮,深入虎穴,摸新聞報道。


    賀明良含金湯匙出生,他想要什麽的女孩就沒有得不到的。


    他瞧上林嘉月,話不說幾句就上手。


    林嘉月不是軟柿子,她眼露凶光,狠狠揍賀明良。


    祝夏到警局時,就看見林嘉月好整以暇坐著,以往連根頭發絲都精致的林千金這會兒發鬢淩亂,豔紅的唇擦出一道狼狽痕跡。


    她對麵坐著一個穿花襯衫的男人。


    祝夏對他有印象,是賀家三少爺。


    賀明良正眉橫殺氣盯著林嘉月,他半隻眼被揍了一拳,青腫得像個大熊貓,麵頰上還有零碎的抓痕。


    看起來比林嘉月慘。


    祝夏稍稍放心。


    她護短,就算是月亮先動的手,她也會站在月亮這邊。


    祝夏走進來,跟警員說:“sir,我來擔保林嘉月。”


    “來這簽字。”警員遞給她一個單子。


    祝夏簽完字,抬頭問:“這就好了嗎?”


    語氣還有點不可思議。


    警員點頭:“雙方和解,下次別打架了。”


    林嘉月和賀明良對視,空氣中迸發的火花委實不像和解了。


    至於賀明良為何不追究,祝夏沒有深思。


    祝夏出警務處,伸手捋了捋林嘉月淩亂的頭發,關心道:


    “怎麽樣,有受傷嗎,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下?”


    林嘉月心裏的鬱結散了大半,莫名想笑,她還未說話就聽一道惡狠狠的男聲傳來。


    “這次就先放過你,下次再讓我逮到,你就沒好果子吃了!”


    林嘉月嫌惡地看他,“腦子不需要就捐到醫院去,別在外麵犯病,跟個愣慫似的放狗屁。”


    祝夏提醒:“醫院不收蠢貨的腦子。”


    林嘉月:“那就丟臭水溝裏。”


    被她們一唱一和開罵,賀明良惱怒,“八婆,我好聲好氣跟你說話,還蹬鼻子上臉是不是?”


    把威脅當好聲好氣說話。


    這是什麽天煞的理解能力。


    林嘉月聲音陡然高亢,凶悍的氣勢像是水滸傳裏賣人肉包子的孫二娘。


    “樹都要皮,你活下去不需要臉麵嗎!”


    賀明良憤然作色,“你活膩了?”


    氣氛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在警署門前梅開二度打起來。


    一個穿著藍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過來,語氣恭敬。


    “三少爺,家裏人還在等您回去。”


    賀明良臉色立馬變了,“他也在?”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是。”


    頃刻間,賀明良囂張的氣焰似被冰水澆滅,整個人頹喪不少。


    “一件小事而已,用得著那麽多人嗎?”


    中年男人笑笑,隻說:“三少爺,請先回老宅。”


    賀明良忐忑不安,連看都沒看祝夏和林嘉月,便上了路邊停靠的普爾曼。


    林嘉月看著駛遠的車,意猶未盡道:“這就走了?”


    她還想幹架呢。


    祝夏:“估計有事吧。”


    聽對話及看賀明良的表情,應該是賀老先生知道他惹事了。


    不然賀明良也不會善罷甘休。


    賀既華很看重聲譽,不允許小輩毀掉家族根基。


    有賀延瑉被廉政公署調查作為先例,賀明良再小的鬧騰,在賀既華眼裏都不是小事。


    “賀明良這細佬真會玩,一次叫十位小姐跳脫衣舞。”林嘉月和祝夏吐槽,“左擁右抱,親完一個再親一個,還險些當場幹起來,可髒眼了。”


    “你確定沒受傷嗎?”祝夏又問了一遍。


    林嘉月愉快地跺跺腳,“活蹦亂跳。”


    祝夏攔截輛的士,先把林嘉月送上去。


    “醫院有突發情況,我得回去一趟。”


    醫生和記者經常有突發事件,林嘉月習以為常:“好,注意安全啊。”


    “有事call我。”


    今天送到醫院的病人病情急速下轉,惡化嚴重。


    祝夏趕到醫院,護士長佘怡火急火燎跟她交代情況,立即安排做手術。


    待從手術室出來,已經是淩晨兩點半了。


    今晚蘇微雯值班,她聽到祝夏返回醫院做手術,特地備了蛋糕。


    茶水間,蘇微雯拆開慕斯蛋糕,發現上麵有張配料紙條。


    “零脂肪無糖無奶……一點也不好吃,丟了吧。”


    祝夏笑笑。


    吃貨蘇醫生。


    肖紀諺一來就看見神情懨懨的蘇微雯,他落座,爽朗笑道:


    “miss蘇,吃再多的食物也沒辦法彌補內心的空虛。”


    祝夏拿叉子吃蛋糕,“她和你不一樣,她隻是單純的饞。”


    蘇微雯笑眯眼,“還是sumer了解我。”


    “你手上沾東西了。”


    肖紀諺抽紙巾,伸手要替祝夏擦手背的奶油,祝夏動作很快地避開。


    她接過紙巾,清淡地笑了下,“謝謝,不過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言辭有禮,但直白了當。


    肖紀諺可能習慣性跟別人這樣接觸,可她不習慣,也不喜歡。


    三人邊吃邊聊,難得的愜意。


    蘇微雯驀地挑起一個話題,“負責的第一個患者去世時,你們什麽心情?”


    “當然是難過了。”肖紀諺說,“我當時還偷偷摸摸去參加了他的葬禮。”


    接手的第一個患者去世。


    祝夏垂睫思忖。


    送走第一個病人,她其實也消化了好久。


    當時albert教授見她心情不佳,給她放了假。


    她離開醫院,漫無目的四處轉,把頭發剪短,又回了學校。


    祝夏讀書早,本身天賦不錯,學習也用功,連跳兩級。


    各方麵疊加,讓她以比別人小的年紀畢業,比別人小的年紀進醫院。


    情感處理能力跟不上知識水平的快速增長,平靜外表下洶湧著不知名的負麵情緒。


    祝夏行走在校園裏,步伐緩慢堪比蝸牛。


    夜幕低垂,她坐在平日看查爾斯河景色的石階上,身子往前一傾,抱住雙膝。


    齊肩黑發散下來,遮住大半張臉,讓人瞧不清她的表情。


    祝夏第一次認真思考自己為什麽學醫。


    不遠處,賀連洲倚在紅牆邊,沒有說話,無聲無息地看著那團影子。


    其實他跟了她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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