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闃寂,音樂鈴聲蕩漾開。


    不知是心理作祟,還是吊橋效應,賀連洲的來電總能驚到她。


    嚇到的後果,腎上腺素飆升,引發緊張情緒。


    俄頃,無人接聽,電話自動掛斷。


    祝夏提起的心回歸原位。


    就當沒看到吧。


    她撚顆葡萄塞進嘴裏,清甜可口的果肉讓她愜意不少。


    誰知一分鍾後,賀連洲再次打來電話。


    祝夏吸了口氣,指腹劃過接聽。


    然而她剛點開免提,通話就掛斷了。


    “……”


    祝夏扯了扯唇,重新給他回撥過去。


    電話很快就通了。


    “在家還是在醫院?”男人的聲音模糊落下,像隔著一層起霧的玻璃。


    “在家。”祝夏一手拿手機貼著耳朵,另一手握著筷子輕輕戳麵包片。


    淅淅瀝瀝的雨水聲縈繞在耳邊,祝夏抬頭往窗外望去。


    月明星稀,並沒有下雨。


    她忽而福至心靈——


    他不在港區?


    思起僅有兩條信息的聊天頁麵,她問:“你沒看到我的信息嗎?”


    問完,祝夏立馬就後悔了。


    這話怎麽像她在埋怨他沒回消息。


    祝夏找補:“外套一直放我這裏也不是事,我給你送過去吧。”


    話語落下,她等候他的回答。


    聽筒裏的雨水聲漸漸變小。


    四周靜極了。


    祝夏專注聽著,耳邊忽然傳來男人低低的一聲笑。


    低笑穿透手機蔓延開來,似永不消逝的聲波,餘音繞在耳畔。


    仿佛有根羽毛撩過,她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雨水聲消失殆盡,他低沉磁性的聲音清晰響起。


    “我明天回去。”


    果然不在港區。祝夏心想,心尖還有點猜中答案的小雀躍。


    “那衣服……”她問。


    “嗯。”


    這是同意她把衣服還回去的意思。


    沉默了會兒,手機隻有對方細微的呼吸聲。


    祝夏指尖壓了壓碟子裏的葡萄,“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掛了。”


    他沒掛,不疾不徐地問她:“要睡了?”


    祝夏看著自己麵前擺的盤盤食品,心道這才幾點,早著呢。


    話到嘴邊,拐了彎:“很晚了。”


    似是發現她拙劣的謊言,他輕笑了下,卻又不拆穿,緩緩吐出兩字:“晚安。”


    不知是手機聽筒質量好,還是賀連洲的聲線太過於悅耳,祝夏聽著他的聲音,像是聽到了專門哄人睡覺聲優的頂級嗓音。


    掛斷電話,她看到手機彈出新的訊息。


    是賀連洲的回複,僅僅兩個字,言簡意賅。


    「可以」


    倒是符合他的風格。


    惜字如金,不拖泥帶水。


    whatsapp能跟微信一樣發動態,不過動態隻顯示24小時。


    祝夏最近一次發動態是兩個月前。


    賀連洲應當沒看到她心血來潮發的內容。


    「水火不容,火能不能滅水?」


    夏天如火,洲則是水。


    不明顯的暗喻,但賀連洲若是發現肯定能看出來背後隱藏的含義。


    吃飽喝足,簡單收拾之後,祝夏化身一條鹹魚窩在沙發裏,給宋老董事長發去幾條微信語音。


    說了她近期遇到的新鮮好玩事,關心爺爺的身體健康。


    發完數條語音,她猶豫了會兒,撥打宋成煜的電話號碼。


    然而沒打通。


    意料之內。


    她無甚在意。


    闔眼休息半晌,手機震動了下。


    祝夏拿過來看,是遊風問她月餅到哪裏了。


    她隨手回複說還在工廠加工,遊風說把工廠一塊寄過來吧。


    祝夏回:「你做個人吧」


    遊風:「老子用得著做人?」


    傲慢的口氣都從手機屏幕溢出來了。


    難怪七年愛情長跑,人家姑娘還是跑了。


    當年祝夏和賀連洲分手,遊風這瘋子代入男方角色,隔三差五就念叨女人心腸真硬,說分手就分手,說離婚就離婚。


    瘋得不行。


    誰能想到傲慢自大的遊風,背地裏竟然是個怨男。


    祝夏旁敲側擊過,遊風的前女友……或者說前妻,是商洵的雙胞胎姐姐。


    校園戀愛,畢業沒有分手,而是結婚。


    可惜沒有熬過七年之癢,最終還是鬱鬱而散。


    大概是念在瘋子孤家寡人,祝夏大發慈悲地回他,心急吃不了月餅。


    在倫敦的時候,祝夏沒少聽到別人議論她和遊風,說他們是情侶、她喜歡遊風,或遊風喜歡她。


    畢竟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


    祝夏和遊風之間的確不是純友誼。


    遊風自詡年齡大,少數時候把她當妹妹,多數時候把她當女兒。


    祝夏本人非常抗拒,表示我沒有你這麽沒有出息的爹。


    她把他當路邊流浪的老狗狗,時常投喂美食。


    離開倫敦後,祝夏和遊風隔段時間就聯係一下。


    他們互發消息,都是發完了事,不管對方有沒有回複。


    相當鬆弛。


    這次也一樣。


    祝夏發完消息,便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開始查閱郵件。


    意外的是,她收到了一份內部投訴信。


    投訴她濫用職權,搶了其他醫生的手術室,耽誤醫生做手術。


    起因是,一個星期前,醫院手術室被排滿,僅剩一間空餘手術室,患者情況危急,她不假思索用了。


    導致那間手術室三十分鍾後本應該做的一場手術被推遲。


    那場被推遲的手術,病人大有來頭。氣不過,跟醫生一塊舉報祝夏。


    祝夏嘛,在前一所醫院,曾有人稱她是手術瘋子。


    她想做的手術,一定會做。


    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手術室的使用原則是就急就需,而非看地位看權力。


    祝夏習以為常,並不擔憂。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第二天祝夏休息,她沒為那封舉報信憂愁。


    繼續睡睡覺,吃吃飯,玩玩樂。


    傍晚時分,她要去中環的商場買東西,順便去華港集團還外套。


    到樓下,等候多時的蔡叔上前,紳士般微笑道:“祝醫生,請跟我上來。”


    祝夏說:“衣服給您就好,我不上去了。”


    “少爺的東西,祝醫生還是親自送給他為好。”蔡叔溫謙道。


    知道賀連洲的脾性,祝夏也不想為難他,便點頭:“那麻煩了。”


    蔡叔領著她坐電梯到頂層辦公室,祝夏一路過去,不動聲色地打量周圍。


    幹淨整潔,無處不彰顯著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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