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安嶼視線一轉,落在賀連洲身上。


    男人姿態鬆弛靠著沙發椅背,眸光落至大屏幕裏的女生,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輕敲杯壁。


    沉穩得像一座山,表情也找不出絲毫破綻。


    律師很敏銳。


    蔣安嶼和賀連洲自幼認識,他直覺賀連洲和祝夏有過什麽,但又難以置信。


    先不說他想象不出什麽樣的女人會拒絕賀連洲,單論他對賀連洲的認知。


    賀連洲絕不是對方說“不”就會坦然接受的類型。


    想要就搶,得不到就毀掉。


    這才是他的風格。


    地位高到他們這個地步,做事全憑自己高興。


    這些年不乏有人往賀連洲身邊送女人,指望得他青眼佳萊,但賀連洲自始至終都潔身自好,從不逾越。


    蔣安嶼琢磨不透,祝夏是何時冒出來的。


    -


    坐在觀眾席看了三分之二的比賽,祝夏把爆米花送給小朋友,起身離開去洗手間。


    洗完手烘幹淨,從洗手間出來,whatsapp彈出遊風的消息。


    遊風:「好久沒吃京城老記號的月餅了,中秋節有沒有月餅?」


    祝夏離開倫敦之後,一年從頭到尾可能都沒時間回去看望,但分紅每次都按時打到她的賬戶上。


    一來二去,高興的祝老板便給瘋子郵寄國內美食特產。


    祝夏在空寂長廊駐足,低頭拔弄手機回消息。


    祝夏:「有啊,月餅單價一百萬一個,你要多少」


    遊風:「打劫呢你」


    消息回到一半,突然聽到噪雜喧嘩聲。


    旁邊有安保人員火急火燎跑過,祝夏詢問發生什麽事。


    對方說有人暈倒了。


    祝夏連忙跟著跑過去。


    一群人圍繞地上躺著的中年女人,竊竊私語。


    祝夏推開人群,跪在地上,一麵低頭探查昏迷不醒的婦女,一麵請人群散開疏通空氣,喊保安叫救護車。


    賽場有專門的醫療團隊,保安忙不迭呼叫醫療團隊過來支援。


    祝夏把中年女人的身體放平,探到對方沒有了呼吸,立時三刻做心肺複蘇。


    中年女人的朋友說她走在路上,覺得胸腔有點悶,悶著悶著就突然倒地不起了。


    安保人員說救護車很快就到,賽場醫療團隊也正在往這邊趕來。


    祝夏動作不停做心肺複蘇,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溢出薄汗,沿著額頭、臉頰、脖頸不斷滑落,她顧不上擦汗,繼續做心肺複蘇。


    媒體人瘋狂拍照,已經想好下一期刊文的內容了。


    不知過了多久,中年女人恢複正常心跳,祝夏鬆了口氣。


    逢時,醫療人員到來,她把人交給他們。


    汗水順著額發融進睫毛,祝夏眨了眨眼,很快,汗水迷蒙虹膜讓她視線模糊。


    醫療人員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祝夏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朝對方擺擺手,聲音虛弱:“不用,我坐一會兒就好。”


    喧嘩吵鬧消失殆盡,四周又恢複原狀的寂靜。


    祝夏心髒沉重,腦袋有種脫力的眩暈,她深呼吸幾下,雙手捂臉,稍微用力搓了搓,逼迫自己清醒。


    空調的冷風呼呼拍打她皮膚,冷熱交替帶來的是更深處的寒意。


    這時,身上忽然不由分說被人披了件衣服。


    麵料考究的外套兜在身上,蓋住脖頸以下,祝夏身體漸漸暖和。


    鼻翼間的氣息由冷氣變成了幹淨清冽的木質鬆香,尾調纏繞著淡而好聞的冷沉香味。


    祝夏緩慢地抬起臉,空白的視野裏,是修長筆挺的黑色西裝褲。


    再往上,看到站在她麵前的賀連洲。


    祝夏心神一滯。


    男人身量極優越,居高臨下般低頭看她,似鴉羽的眼睫耷拉,遮住晦暗不明的黑瞳。


    祝夏仰著頭,汗珠從她修長的天鵝頸上,濕漉漉地流至頸窩、鎖骨。


    她的眼眸氤氳濕意,額邊碎發被汗水濡濕,流過大量汗的緣故,臉色略顯蒼白。


    祝夏的心慢慢恢複活泛。


    頭頂的格柵燈猶如地殼運動般輕晃。


    她好像看見賀連洲無絲分裂了......


    哦,不是。


    是她的天線歪了。


    看人模糊,有重影。


    蔡叔拎著一個手提的牛皮紙袋過來,遞給賀連洲,後者接過,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


    賀連洲在祝夏身前蹲下,修長手指拈著手帕,及一盒紫色包裝的巧克力,朝她遞了過去。


    “吃點東西。”


    祝夏神經係統罷工,整個人呆成木偶,眸子動也不動。


    賀連洲見她沒接,幹脆拆開盒子,拿出一顆巧克力,輕巧解開就要遞到她唇間。


    見狀,祝夏七魂六魄登時歸位,禮貌拒絕:“謝謝,我還有力氣。”


    不用補充體力。


    賀連洲端詳她的麵容,眼神尚且清明,無甚大礙,便直接把巧克力塞她手裏。


    不可避免觸碰到肌膚,他的手是幹燥溫熱的。


    祝夏一眨不眨看著賀連洲擰開玻璃瓶蓋。


    她不喜歡喝牛奶,玻璃瓶裏裝的是溫熱新鮮的蔬菜汁。


    實在是口渴喉嚨幹,這回她沒有拒絕。


    液體流淌而過,感覺重新活了過來。祝夏看著紆尊降貴的男人,眨了下眼睛。


    “我好多了,謝謝你。”


    賀連洲瞥見她扯衣服的動作,沉腔遏止:“披著。”


    祝夏不喜歡被他身上的味道侵略,再次婉拒:“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她伸手欲把身上外套拽下來還給他,卻被賀連洲搶先一步,攬了一下肩膀。


    寬厚的手掌扣住肩頭,力氣不重,恰到好處地阻止了她的動作。


    “祝夏。”賀連洲眸底晦沉,深邃注視著她,“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男人聲音低冷,滲透著不容置喙和難以察覺的凶戾。


    他不悅?


    祝夏濃密卷翹的睫毛輕顫了顫。


    港區室內溫度很低,她一到夏季就容易發燒感冒,加上剛出了汗,毛孔擴張,定是不能著涼。


    女孩的衣服被汗水浸濕,內衣帶子顯痕,曲線隱約起伏。


    賀連洲修長指尖掠過西服外套的衣領輕輕攏緊,將祝夏裹嚴實。


    垂直精貴的麵料,上頭滿是屬於他的氣息,強勢地鑽進她鼻腔。


    “現在回家嗎?”賀連洲問。


    不知是夜色濃鬱,還是她感官出錯,此刻,男人冷淡的嗓音染上兩分柔和。


    陌生又熟悉。


    天線歪了,接收信號比較慢,祝夏怔了五秒鍾。


    她是要回家沒錯,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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