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宴哥……”


    叮咚。


    另一側電梯開門。


    阮檸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地上那淡藍色的東西是什麽,人就被從後麵,一把扯住胳膊,拽開。


    豌豆一向沒辦法將視線聚焦。


    此刻的他,死死閉著眼睛,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一般,尖叫著,跑進樓梯間,消失不見。


    “豌豆!豌豆你不許走,你告訴我,告訴我城宴哥在哪裏?他是不是沒死?是不是因為太恨我,才要躲起來的?”


    阮檸拚命想掙脫那強而有力的桎梏。


    她像一隻瀕臨滅絕,又奢望可以找到一片棲息之地的獸。


    絕望與希望,狠狠的,錯綜複雜的攪和在了一起。


    厲城淵暴怒,“阮檸,我哥死了,間接被你爸給害死了,這話,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肯信?”


    “厲城淵,我爸沒有殺了你爸媽,他也是受害者,真正的凶手是宴月亮的父母,這話,我到底要說多少遍,你才會信?”


    兩個人,昔日裏也曾不可失去的兩個人。


    此刻、此時,他們麵對麵站著,那股子恨不得將彼此捏死的衝動和憤怒,顯而易見。


    窗外,宴月亮的哭喊聲愈演愈烈。


    阮檸倒是先恢複了冷靜。


    她用力抹掉眼角的淚,指了指窗台,友情提示,“自己的妻子掛在外麵,隨時都有危險,厲總,您要還是個人,就別在這裏跟我糾纏!”


    “阮檸,從一開始,就是你自以為是的來揣測我跟宴月亮的關係。”


    砰!一聲。


    男人二話不說,直接將窗戶給摔上了。


    由於是住院處樓層,為了病人能安靜修養,每一扇窗戶都有錄音棚級別的隔音效果。


    樓下,看熱鬧的人聚了不少。


    也有人急三火四的去報警。


    他一步步逼近,身上特有的薄荷香,混著空氣裏的消毒水氣味。


    剛靠近一點阮檸,就把人給熏吐了!


    “嘔——”


    無力的胳膊,勉強撐住窗沿,軟綿不堪一握的細腰,彎的,跟弓箭似的,繃緊,蓄勢待發。


    腦子很暈。


    可樂味的小熊軟糖掉在地上。


    厲城淵急著去看阮檸的情況,一腳,就要踩上去。


    “不……不要!”阮檸猛得蹲下身,對於醫生而言,最愛惜的手,就直挺挺伸到了男人腳下。


    一米八八的身高,一百多斤的體重。


    就這樣全力踩下去,不說直接把手廢掉,以後也很難再拿起手術刀了吧?


    砰!


    厲城淵急刹車,後腦勺撞著有棱有角的防火箱,空氣裏,瞬間炸開血腥的刺鼻氣息。


    為了一顆豌豆給的可樂軟糖。


    那樣一矜貴自傲的王者,毫無形象的,摔了個狗吃屎。


    有血順著脖頸,先是染紅了襯衫衣領,再沿著肌肉賁張的胳膊,滴答滴答,在地麵上積了一灘。


    阮檸小心翼翼捧著可樂軟糖的倒影,堪堪落在厲城淵的血裏。


    她吹掉上麵的灰塵,用紙巾仔細包裹,揣進包裏。


    如此在乎的程度,在不久之前,有一個女孩,也會為他義無反顧。


    而他,會厭惡的將人推開,命令,“阮檸,你是不是有病?整天跟在我後麵,收集我扔掉的煙頭,你這樣,很煩,知道嗎?”


    “阮檸,我受傷了。”


    看著她轉身就要離開的背影。


    厲城淵卑微的開口,似是在祈求。


    “很疼,送我去診療室,好嗎?”


    電梯間外,鄭源跟厲蕊蕊早就趕到。


    他倆站了有一會兒了,卻沒一個敢在這個時候跑進去,緩和局麵。


    阮檸像看不見,也聽不見。


    從厲城淵身上邁過,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準備去三樓,而是回休息室陪著母親。


    “阮檸!”


    明明以前連煙頭都當寶貝的那個她,為何如今能殘忍到這種地步?


    厲城淵一下子沒站起來,人跌坐回去後,手腳並用的爬了幾步,還在喊,“阮檸,你給我回來!回來……”


    咣當!一拳。


    鄭源看不下去了,一門心思想將這蠢東西給打清醒。


    他低吼,“厲城淵,你給我腦子正常一些,阮檸不愛你了,她馬上就要跟另外一個男人去德國完婚,他們很恩愛,而你,隻是一愛而不得的小醜罷了!”


    “小醜?”


    男人高大的身軀,在這一刻,支離破碎。


    厲蕊蕊才十一歲,她不懂得情愛,卻敏感的察覺到,她最敬愛和崇拜的爸爸,仿若捅破的天,無助又脆弱!


    “鄭源,阮檸那麽愛我,她說沒有我,活著都沒意義了!憑什麽?我沒說放手,我沒說不愛,她就要離開我?”


    在厲城淵的世界裏,他不僅僅是命運的主宰,更要無所不能的控製住旁人的靈魂。


    厲蕊蕊蹙眉,她替阮檸打抱不平,“爸,阮姐姐不是一玩應兒,她本該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力,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你沒權利來幹涉和阻攔。”


    “是嗎?”


    男人側目,看到角落裏的淡藍色隱形眼鏡,由於脫水的緣故,萎縮成了一團。


    他想起身。


    鄭源去扶,“城淵,別作了,你身上新傷加舊傷的,再折騰下去,非得死在阮檸的手上。”


    “如果沒有他,阮檸就會乖乖回到我身邊,對嗎?”


    厲城淵的指間,是一片黏了灰塵的美瞳。


    他薄涼的唇,微微勾起,唇線如刀,冷冽的,能割破這看不見的虛空。


    厲蕊蕊瑟瑟發抖,“爸,你想幹什麽?阮姐姐的未婚夫是德國公爵,他若是在京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誰都沒好果子吃!”


    “公爵?他騙我的次數,還少嗎?”


    沒人能聽得懂厲城淵在說些什麽。


    鄭源無語,歎氣連連,“瘋了,城淵,我看你真是快被阮檸給折磨瘋了。”


    “去查,查當年在山下找的那具屍體,有沒有留下dna檢測檔案。”


    厲城淵任由後腦勺流血。


    他握拳,那枚矽膠質地的隱形眼鏡,生生擠壓出一道道裂紋。


    鄭源眉心皺起,不解,“城淵,一則,月亮的證詞,你當初也是信的,二來,老三身上的胎記,那東西不是假,位置和形狀一模一樣,這還用懷疑嗎?”


    由於被山間野獸啃咬,身體四分五裂,麵容也給毀了。


    唯獨長著胎記的那條腿完好無缺。


    厲城淵也是後來通過這一點,在法醫部認的屍。


    “去查!那晚,或許我們所有人都被他利用了,鄭源,這個局,比我想的要複雜太多。”


    當日,厲蕊蕊作證,selina的確和阮母發生了爭執。


    可最終人之所以滾落樓梯,是不知從哪裏掉出一易拉罐,高跟鞋踩上去,腳下打滑,才摔倒的。


    阮母受刺激不小。


    療養院來接人的時候,她還死死抓著阮檸的手不放,哭泣,“檸檸,媽媽隻有你和弟弟了,你一定要和魏女婿好好過日子,你們爸爸他……他為了一女學生,不要我們了。”


    “媽,都說了多少遍了,爸隻是去出差,小蕭也跟著呢,他沒有出軌。”


    爸爸臨死前,還念叨著,這一生最對不住的,就是媽媽。


    他們如此恩愛,阮檸自小就是見證的。


    若老爸會出軌,那最後一絲對愛情的信任,也必定隨之蕩然無存。


    車子開走。


    醫生很不高興的囑咐,“我們療養院是酒店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麻煩魏夫人提醒一下你丈夫,再這麽折騰,他嶽母就要徹底精神錯亂了。”


    入夜。


    請了一天假,約魏訊出來見一麵。


    原以為,這男人會像往常一樣,提一些很過分的要求,比如打不還手。


    但他隻說,“我很忙,老婆,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再見麵。”


    砰砰砰——


    類似木棍打在身上的暴擊聲,回蕩在背景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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