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檸說的坦然,“我在芬蘭是全科醫生,隻是後來主修婦產科,老村長的問題,我一個人可以解決,一會兒收拾完東西,我立刻上山。”


    天還黑著,雨下得很大。


    她一個人拿著衛星導航,人少,也能隨機應變。


    陳蕊尖叫,“不行!那麽多男護士男醫生呢,主任,你一個女人,怎麽能深夜開車上山?還下著暴雨,這太危險了!”


    “人命重要!”


    阮檸堅持。


    醫生之所以被叫做“白衣天使”,重點往往在“天使”那兩個字上。


    醫德所言,救死扶傷,實則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根本所在。


    她也沒那麽高尚,隻是覺得,既然選擇做醫生,就要在其位謀其政罷了。


    “阮檸,我和你一起上山。”


    厲城淵站出來,手裏拿著勞斯萊斯的車鑰匙,“我的車性能好,阮檸,你要救人,就別拒絕。”


    “好,走吧。”


    那樣一具單薄嬌弱的身體,背著巨大的醫療箱,走得飛快。


    厲城淵愣怔一瞬。


    他猛得意識到,過去的五年,竟殘酷的讓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變得那樣無所不能……


    轟隆隆!!!


    一道犀利的閃電劈下。


    山體的巨大岩石被暴雨衝刷的,有些鬆動。


    一顆滾石,砸向盤山道。


    副駕駛座上的阮檸,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瞬。


    她是害怕的。


    任何人麵對未知的死亡可能,都沒有辦法真正保持一絲不苟的鎮定自若。


    但。


    開車的厲城淵做到了!


    阮檸死死閉著雙眼,不斷深呼吸深呼吸。


    驀的,在車子三四個急轉彎,躲避不斷滑落的滾石時。


    她緊攥成拳,指甲都快鑲進掌心嫩肉的手,被一隻溫暖的,很有力量的大手,握住。


    阮檸詫異的睜開眼,看向厲城淵。


    男人是在笑,“別怕,給你講個故事?”


    “什麽?”


    她心髒的位置,失調的急速跳動了起來。


    車子在危機四伏的盤山道上飛馳。


    厲城淵很厲害,他單手操控方向盤,依舊能如賽車手一般,將勞斯萊斯開的靈活自如。


    他說,“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


    “?”


    阮檸表情真的很尷尬。


    她都忘了緊張害怕了!


    “老和尚給小和尚講,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一個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


    “幼稚!”


    阮檸死死抿著唇角,側轉頭,故意背對著厲城淵,笑了。


    直到車子傷痕累累的開進村子,兩人的手,都那樣不知不覺的,從緊緊相握,到十指交扣。


    天快亮時。


    老村長的病情被控製住了,溫度降到三十七點五,低燒。


    阮檸和村長的兒媳婦交代,“老太太有明顯的肺部感染,是病毒造成的衣原體感染,目前炎症是暫時控製住了,但要想痊愈,還得送去鎮裏的醫院。”


    “好好好,阮醫生,真的是太謝謝您了,真的,謝謝您,謝謝您。”


    兒媳婦要下跪。


    阮檸趕緊扶住,“我是醫生,這是我的職責,就這樣,等一會兒村民都起來了,就讓他們來村委會,我先替他們進行初步的義診檢查。”


    “哎呀,阮醫生,您還是和您男朋友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昨晚上山那麽危險,車都差點報廢了!”


    兒媳婦笑的憨厚。


    阮檸蹙眉,解釋,“您誤會了,厲總是我們院裏的第一投資人,這次來,一是為了陪懷孕的妻子,二則,也想扶貧大月山。”


    “啊?你們不是情侶啊?可昨晚您救治我婆婆的時候,那位厲先生……”


    “我們不熟。”


    她真不想節外生枝,自尋煩惱!


    在車上的那一段,已經很出格了!


    村長兒媳婦訕笑,“原來是這樣啊,那是我誤會了,不過看您和厲先生郎才女貌的,真心般配啊。”


    “我結婚了,和丈夫很恩愛。”


    阮檸委婉提醒村長兒媳婦,不要再繼續發散思維!


    兩人又東拉西扯了幾句,就各忙各的去了。


    她一出院門。


    就見厲城淵手裏提著個老舊保溫飯盒,俊臉冷的,仿若能在這酷暑的天氣裏,結上一層冰。


    “厲總,您這是?”阮檸皺眉。


    曆城淵嗤笑,“我們,不熟?”


    “……”


    堂堂一世界知名的談判專家,居然偷聽牆角?!


    他一把摁住阮檸紙片一樣瘦弱的肩膀,將人困在了牆壁與他之間的逼亾空間裏。


    那姿勢,很曖昧,也很霸道!


    男人再一次逼問,“你和我不熟?和魏訊,很恩愛?”


    “不然呢?厲總,難道你希望,我背著我的老公,和我已經結婚生子的前任廝混在一起?”


    阮檸不躲不閃,很直白的與厲城淵四目相對。


    厲城淵咬牙,“阮檸,你以為我查不出來?你和魏訊,早就離婚了!”


    “那又如何?就像人人都知道,宴月亮是厲夫人一樣,而我,是魏訊的妻子!”


    她強調了“宴月亮”三個字。


    男人鬆了禁錮住她的力氣。


    阮檸靠在牆上,自然的伸出手,從厲城淵口袋裏摸出一包煙。


    她抽出一根,叼在嘴角,手有點抖的點燃。


    厲城淵不悅,“你會抽煙?”


    “嗯。”


    深吸一口,透進肺裏,轉一圈,麻痹住全身的神經,再緩緩吐出。


    阮檸說,“厲城淵,你猜猜,昨晚在盤山路上的時候,我看著滾石朝車子砸來的那一瞬間,在想什麽?”


    “什麽?”


    他想的,是一張會在太陽之下,明媚微笑的俏臉。


    她笑,“是魏訊,是馮一一,是我媽,還有……我爸……”


    “阮檸!”男人又生氣了。


    阮檸抽煙的動作很嫻熟。


    她無所謂的聳聳肩,站直,“總之,沒有厲先生您了。”


    話音甫落,人已離開。


    曾幾何時,無論發生快樂的事,還是遇到悲傷的事。


    小小的阮檸,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和哥哥分享,和哥哥一起開心,一起沮喪。


    而如今,物是人非。


    她甚至能想到魏訊,卻不會再將那個原本摯愛過的影子,放在靈魂的最深處,視若神明了!


    半月後。


    義診結束。


    宴月亮的所有過失,都被厲城淵巧妙隱藏。


    就連冒險上山,救治老村長的功勞,都在記者會上,被宴月亮寫入了自己的發言稿中。


    陳蕊冷哼,“不就是仗著有個好老公撐腰嘛!大家都不敢拆穿她的虛偽罷了!”


    “有人護著,的確不一樣。”


    阮檸不在乎什麽豐功偉績。


    記者招待會結束後,就想著先去看看馮一一。


    隻是剛走出電梯,就被一個六十幾歲,保養得當,滿身貴氣的女人,一巴掌,扇在了臉上。


    眾目睽睽。


    宴月亮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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