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爹與肖氏對視一眼,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眼前的女兒讓他們覺得有些陌生,也有些……心痛。


    為人父母的,總希望自家女兒一片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他們的羽翼之下就好。


    可經曆磨難,女兒在一瞬間成熟,甚至自己就能快速處理好一切,還能舉一反三當機立斷的為接下來的步驟謀劃。


    兩人心中五味雜陳,卻又不想讓女兒自己承擔這一切。


    肖氏心疼的上前握住女兒的手。


    “就非要現在去嗎?卿兒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都不曾好好休息,況且現在天也晚了,你是好好的姑娘家,若是被人發現了,名節可如何能保得住?”


    雲卿之被母親關心著,不由得眼眶微紅,可她三年曆練,眼界早就今非昔比,哪裏還能像從前那般隻顧躲在父母羽翼下生活?


    她搖搖頭,回握住母親的手,語重心長的勸說:“若說想我毀清白這事是孟瑾策劃的,但把我送上世子床榻之上的人,卻是我們惹不得的大人物,如今我們想要保住三姐和那丫鬟,需要鎮南侯府的幫助。”


    “且這幫助必須要快,趁著對方未發現我們已經找到了證據。我必須親自去尋世子。”


    她的名節,若真要讓死板之人來論,早就在她與梁今殊衣衫不整共處一室之時,便沒了。


    再私下見一麵,也不打緊。


    雲卿之看向自家兄長,立刻想到了見到梁今殊的方法。


    “我扮作兄長的丫鬟,趁著距離宵禁還有些時間,速去拜會世子才好。”


    雲老爹素來跟侯府沒有交集,且有官身,貿然拜訪紮眼了些。


    但雲珅畢竟是個武夫,雖身上也有秀才功名,但他當年棄文從武吵嚷著要拜師,被雲老爹拿著掃帚追打三條街這件事,整個京城人都當樂子聊了很久。


    雲珅去鎮南侯這種軍侯人家拜訪,人家也隻會以為雲珅就著在今日宴席上與梁世子的交集迫不及待去攀附,好為自己謀個前程罷了。


    就算幕後之人打眼一看,也隻會以為雲家想要借機謀成這門婚事。


    況且今日宴席過半,世子就不勝酒力去了偏房休息,被一群閑逛的太太小姐撞了個正著。此時去探望,倒也算是事出有因。


    雲家上下,隻有雲珅去拜會最為合理。


    雲老爹歎了口氣,也想不出其他更穩妥的法子了,隻能點頭同意。


    他咬牙切齒的拍著自家好大兒的肩膀威脅道:“你妹妹是為了雲家,我不好攔著她出去,但若是你妹妹回來時少了一根頭發,老子都會把你小子的毛全拔了賠給你妹妹,知道了嗎?”


    雲珅聽了這話,感覺頭皮有些發涼。


    但一想到是為了妹妹,也鄭重點頭。


    “真要是保護不了妹妹,不用爹動手,我自己就剃了頭發當禿子去。”


    他妹妹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都還要為雲家操勞。


    他堂堂男子漢,怎麽會保護不了妹妹?


    雲老爹這才放心,揮了揮手示意兩人下去準備。


    臨行之前,雲卿之去了三姐屋內,果然在與前世同樣的地方,找到了孟瑾的手稿。


    她內心斟酌著,隻希望憑借著自己對梁今殊那微薄的了解,能成功達成心願。


    且……盡快渡過此關,與鎮南侯府劃清界限。


    心中稍定,下了決心,雲卿之轉身踏上馬車,走的決絕又堅定。


    *


    鎮南侯府。


    梁今殊正陷入一團揮之不去的夢魘。


    夢中,有一麵容模糊的女子喚他夫君。


    荒唐!他未曾成婚,何來的娘子?梁今殊下意識擰眉。


    可不知為何,心底深處泛出細細密密的鈍痛,讓他一時之間,難以疏解。


    他與這女子之間的相處片段在他腦海中瘋狂閃現。


    有她巧笑嫣然的帶著侯府侄子侄女玩耍的片段,有她在燈下翻看賬本累的睡著,自己小心翼翼抱她回床榻的畫麵。有她親自為他洗手作羹湯的片段,甚至…還有入夜後,她勾著他的脖子,用動人的聲音喚他名字,侵吞他的理智的片段。


    夢裏,那女子溫暖如寒夜中的篝火,但卻讓他不敢碰觸,避之不及。


    梁今殊隻覺荒唐。


    像他這種人,就算真的娶了妻子,又怎麽可能會有那般情難自抑的時候,怎麽會把為數不多的時間,用來打量她?


    且不說他根本無意娶妻。


    就算真的因為什麽娶了個妻子回來,大抵都是個擺設。


    梁今殊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不過是個夢罷了。


    一個,不合時宜的夢。


    再睜眼,果然回到了熟悉的房間,頭上隱隱的暈眩之感很快就消解了這夢境帶給他的影響。


    梁今殊輕撫額頭,起身。


    回想起今日發生的種種事端。


    想來,應該是那消失的女子,讓他生了這不該有的夢境。


    他前些日子為了拒婚嘉柔郡主,手段激烈了些,狠狠得罪了長公主。


    他本以為對方最多在軍務上為難他,誰知長公主竟用了陰毒手段,在茶水中下了藥,縱然他及時發現,可因舊傷未愈,氣血翻湧之間,他終究是難以抵抗藥性。


    好在他及劃傷了手臂,維持幾分清醒,沒有真的禍害那女人。


    無論床上女人是誰,隻要他拖住些時間,及時趕來處理,他都可平安度過危機。


    可當他運功逼毒,卻發現這藥性越發猛烈,他僅存的意識都化為虛無暈倒之時。梁今殊才明白,下毒之人,怕是連他的人都收買了。


    若不是對他的身體狀況有所了解,對方又怎麽可能下了這種藥?


    意識模糊的最後,他看了看身邊昏迷,眉頭輕皺的女子,妥協了。


    也罷,對方想要設計他的婚事,自然不會塞來一個門第太差的女子,否則他不可能娶這女子為正妻。


    這女子大概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低些也無妨,終究,於大局無礙。


    昏迷的前一秒,梁今殊已經做好了娶了那女子的準備。


    可他醒來後,被一群婦人撞破房門的那一刻,身邊卻空無一人。


    彼時,他扶著沉重的額頭,恍惚間,以為那個曾躺在他身邊的女子,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恍惚之間,梁今殊就聽到門外小廝傳話。


    “世子,雲家二公子求見,並送上一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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