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淮南走得很安詳。


    ……


    他今日是想來報複的,並且為此做了周密的計劃。


    南城禦都衛衙門地位在福康坊駐所之上,他很容易就打探到了梁嶽的動向,知道他今天去隨人赴宴,會晚些時候才回家。


    而梁家住在平安巷子也很好打聽到,他當即收拾好出發。之所以親自前來,是因為他的身份更方便行事,如果是手下那幾個禦都衛,他們出現在軍械庫都會有些奇怪,而他有父親的身份在,即使事後查起來也很好解釋。


    隻要說梁嶽受了傷,要家人前去照看,將他家裏人騙走,再將梁嶽要挾到軍械庫來,就可以將他徹底壓死。


    想到這天衣無縫的完美奸謀,鄒淮南一路上嘴角都是歪的。


    來到梁家門口,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換成一副正直且焦急的麵孔,腦海裏已經想好了說辭,正要敲響房門。


    異變突然發生。


    沒等他的手伸出去,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惡風!


    鄒淮南也是第二境巔峰的高手,反應自然不慢,當即就返身想要拔刀。


    可對方的速度更快,且訓練有素、配合得當,他轉頭就隻見到一片黑暗,一個硬實的麻袋已經套了上來,將他腦袋遮住。


    而拔刀的手也被人握住,掰向了一邊,雙腿各自挨了一下狠的,噗通便跪了下來。


    “你們……”他連忙就要大喊,本想說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


    可對方壓根沒有給他出聲的機會,一記橫掌切了過來,將他咽喉打得一陣收縮,當時便嘔出血絲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內心隻有一片茫然。


    咋回事啊?


    怎麽到這就遇到埋伏了?莫非那從衛提前得知了自己的計劃?


    有內鬼?


    可那小小從衛又哪來的這麽大勢力?


    這幾名襲擊者的修為都與自己相仿,還有一名明顯高於自己的強者,不是一般人能組織起來的勢力。


    很快他就無力思考了,跪倒在地以後,發不出聲音,頭也被套上麻袋,鄒淮南徹底成了砧板上的肉,一群大漢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毆打。


    嘭嘭啪啪——


    轟!嘭!


    好一頓拳腳之後,直打得他近乎失去意識。又有兩人抓住他的手臂,另有兩人掄起大棒,啪啪兩聲脆響,將他雙臂瞬間打斷!


    “啊……”鄒淮南被這一下打得清醒了,仰頭想要慘叫,可他的喉嚨緊縮,又發不出聲響,周身冷汗一下透了衣衫。


    沒等他從劇痛中緩解,雙腿也被人如法炮製。


    啪啪!


    又是一陣骨頭斷折的聲響,鄒淮南四肢俱斷,再無半分行動能力。


    可這些人似乎還不打算放過他,一群人將無力反抗的他扛起就跑了出去,一輛馬車已經停在了巷子口,隨著眾人將他扛上車,馬車應聲而去。


    此時正是宵禁淨街之時,大批的人流與車馬都擁堵在南城門,趕著要在暮鼓敲完之前出城。這輛馬車過去完全不用排隊,也不用檢查,馬夫隻是給守城士兵一個眼色,便徑直駕車出了城去。


    一直來到一條湍急的大河旁邊,幾名打手才又抬著鄒淮南下了車。


    路上鄒淮南幾次企圖嗚嗚咽咽地求饒,與對方溝通,可換來的都隻是對方更狠辣的毒打。那套頭的麻袋,已經被他的汙血與鼻涕眼淚堵滿了。


    “小子,這次如果你能活下來,記住這個教訓。”領頭人站在河岸邊,冷冷說道:“在龍淵城裏混,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啊?


    我幾斤幾兩我知道啊!


    鄒淮南滿心委屈,我就是個靠父親庇護的廢物二世祖,在南城這一小片作威作福,我從來不敢惹比我來頭大的人,欺負的都是出身地位不如我的。


    已經把欺軟怕硬的原則貫徹到底了!


    我到底惹了誰了?


    誒?


    誒誒!?


    沒等他想清楚,那邊領頭人已經一揮手,兩名大漢齊齊發力,一悠蕩,便將鄒淮南拋了出去。


    “啊——”


    在空中的鄒淮南終於發出了一聲完整的慘叫,叫聲中滿是不解與迷惑。


    噗通!


    隨即,麻袋落入河中,化作一串泡沫沉落下去。


    第二境修行者自然是不怕水的,可他現在身受重傷、手腳盡斷,五肢去其四。能不能在這急流中存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不大對勁。”


    深夜,梁嶽回家時,先在巷子口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定漆黑小巷內沒有埋伏才進入。一來到門口,立馬就聞到了些許的血腥氣味。地上腳印散亂,好像進行過一場搏鬥。


    他趕緊上前敲門,篤篤篤。


    不多時,門裏傳來梁鵬的聲音:“烏蒙山連著山外山。”


    梁嶽答道:“月光灑下了響水灘。”


    吱呀一聲,梁鵬打開門,笑道:“哥,你定這暗號究竟是什麽啊?”


    “早年間聽到的唱詞罷了,怎麽樣,家裏還好嗎?”梁嶽淡淡帶過,轉而問道。


    “沒什麽事情,風平浪靜的。”梁鵬答道:“咱們是不是過於緊張了?”


    因為擔心會有人報複自己,梁嶽讓弟弟妹妹白天都不要自己行動,還定下了晚上開門的暗號,陌生人絕對不要理會。


    他甚至將哨箭都留給了梁鵬一支,一旦有危險立刻放出。


    即使那樣會違反禦都衛的條令,總好過家人真受到什麽傷害。


    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有些多慮了,得罪的黑白兩道貌似都沒有來報複。


    “多謹慎些總好過毫無準備。”梁嶽一邊走進屋,一邊說道:“堅持半個月吧,如果沒有情況再放鬆警戒。”


    “好。”梁鵬在後麵答應著。


    “你不是已經覺醒氣感了嗎?”回到屋子裏,梁嶽又問道:“書院先生們怎麽說,沒有教給你一些功法先修煉嗎?”


    如果梁鵬成為真正的煉氣士,他對家裏就能夠放心多了。


    “他們已經聯係了劍道書院,過兩天會帶我去進行考試。”梁鵬答道:“如果通過劍道書院的入院考試,就可以拿到儒教功法修行了。如果不能通過,我就得自己去尋找功法或者另尋師承了。”


    “入院考試對伱來說肯定是沒問題的。”梁嶽在考試這方麵對弟弟有著絕對的信心:“入學以後抓緊修行,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得有保護好娘親和小芸的能力。”


    “我會的。”梁鵬頷首。


    其實隻要考入劍道書院,都不用有多高的修為,那梁家的門戶就沒有幾個人敢惹了。因為書院學子上至朝堂、下至江湖,影響力極大。


    得罪一個劍道書院的儒修,代表著可能得罪未來的朝堂高官與他會擁有的一大片關係網,所以誰家如果出了一名劍道書院學子,立刻會贏得極多的敬畏。


    讓梁鵬也回去休息之後,梁嶽又獨自一人留在院中練刀。雖然已經很晚了,但是睡覺的時間可以省,每日練功的時間是不能省的。


    將十八式胡家刀法又練了一路之後,梁嶽才又收刀而立。


    這套刀法他已經練到頭了,境界不提升的情況下,再練也不會有什麽效果。


    而在觀想境,已經不是單純的錘煉氣血就能夠提升境界了,他需要觀想諸般功法,以觀想圖的力量刺激自己的神宮,逐漸壯大神識,再以神念刺激周身筋骨皮肉。等到神識纖毫必至,對肉身的操縱到了一個絕對的程度,也就意味著突破了觀想境,到達了武道第三層樓——鑄甲境。


    所以他當下在第二境所需的任務,就是觀想諸般功法,品級越高的越好,因為高級的功法內蘊含的道韻更多、對神宮的刺激也就越強。


    今日鳳蝶血淋淋地慘死在眼前,對他的衝擊不小,加上之前甄常之的命案,一樁樁、一件件都說明了在這個偉力超凡的世界裏,凡人的性命多麽脆弱。雖然四海九州建立了自己的秩序,可這秩序在擁有強大力量的修行者麵前,終究是容易打破的。


    唯有強大自身,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之前在福康坊破案,招惹了龍牙幫、又得罪了鄒淮南,這讓他難以保持歲月靜好的心態。在籠罩心頭的危機感下,他對於變強的想法也更加迫切。


    至少先突破到武道第三層鑄甲境,屆時皮肉如鐵、刀槍不入,應對一些暗裏的手段就有底氣多了。自己有禦都衛的身份在,對方至少應該不敢明著來。


    雖然陳舉說到了第二境以後再突破很難,不過梁嶽覺得……好像還行。


    對於有錢人來說,第一境氣血是可以靠服藥堆上來的,第二境開始要靠悟性與努力,自然就難了。


    對於梁嶽來說,第一境要靠苦功堆,還有些費力,到了第二境開始要靠悟性。經過這些天的修行,他覺得自己悟性還不錯。


    比一般人應該強上一點。


    而努力是自己的強項。


    嗯。


    “明天該去駐所尋一門身法。”梁嶽喃喃自語。


    他現在的刀法造詣在第二境已經算是極強,如果要學新的,正應該尋一門身法與之配合,才能將刀法威力更大的發揮出來。


    胡鐵漢那裏肯定不缺這類功法,隻是想到他那副熱切樣子,梁嶽不禁有些犯怵。


    要是他再下跪要給自己養老可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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