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在院子裏忙活的時候,屋子裏的梁小芸正在經曆一場玄妙曆程。


    連日以來的大腦眩暈愈發嚴重,她現在已經完全無法活動,隻能一直躺在床榻上休息。昏昏沉沉之間,她好像睡了過去,又迷糊地醒來。


    “娘……”


    “娘……”


    她呼喚了兩聲,李彩雲卻不理會,梁小芸隻好自己翻身起來,她發現自己的混沌之感好像消失了。


    可一站起身,她就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回頭一看,床上仍然躺著一個“自己”,而自己明明站在屋內空地上!


    怎麽回事?


    一瞬間,她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死了,魂魄離開了軀體。


    可是床上的自己呼吸很是均勻,明顯不像是一具屍體,她這才稍稍放心。


    梁小芸想要推門出去,喊家裏人過來看,可手一接觸門,就直接穿透了過去。


    她立刻覺察到,現在的自己是虛體,躺在床上那個“自己”才是真實的肉身,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樣倒也方便,她直接向前一縱身,穿門而過,來到院子裏。


    轉了幾圈,正在幹活的家人果然都看不見她,她想去叫娘親,這時梁鵬又推門出來,口中說道:“姐姐還沒醒。”


    梁鵬的腰間懸著一枚龍符。


    那是梁嶽給的,梁小芸自己也有一個,本來沒什麽特別。


    可在眼下的梁小芸看來,那枚龍符卻是燦若烈陽,道道金光噴薄而出,形成一個光團,熾烤的梁小芸渾身刺痛。


    “啊……”她連連倒退。


    龍符的驅邪辟陰之效極強,梁鵬方圓三丈之內她都無法駐足。


    一路躲到大門口,她正在想該如何辦,門口拴的那匹馬卻突然抬頭,打了個清亮的響鼻:“籲律律——”


    鼻中噴出兩團灼熱的陽氣,梁小芸驚呼一聲,就被吹飛十幾丈,落在了平安巷子的路口處:“啊——”


    落地以後她發現自己輕飄飄的,居然沒什麽大事。


    可現在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奇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滿大街的行人車馬,沒有一個能看見她,還有人徑直從她身上穿過去。


    難道自己真的死了嗎?


    就在她驚慌失措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極為清晰的驚疑聲。


    “咦?”


    一名少年人忽然出現在她眼前,視線盯著她,眼神與旁人都不同,顯然是能看到她的存在。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棕黃色布衣,腳下一雙草鞋,肌膚瑩白如玉,一雙眼極為明亮,簡直有如暗夜天星。


    “第一次靈感就能元神出竅,好強大的天賦。”他對著梁小芸說道。


    梁小芸看向這唯一能感知到自己存在的人,問道:“你能看見我?你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嘛?”


    草鞋少年笑道:“不必害怕,你這是邁入通靈之境了,未來人生大有不同。我暫且幫伱歸體,明日你到城外落霞山來尋我,到時我指你一條明路。”


    說罷,他伸出雙指,不知怎的就已經來到梁小芸麵前,指頭戳在她額頭。


    嘭。


    梁小芸就感覺一根箭射中了額頭似的,整個人重重向後栽倒,倏忽間已經飛回了自家屋內。


    隱約聽見少年的聲音在耳畔回蕩。


    “你不來也沒關係,可若是想來的話,就不要對任何人講起這件事,否則你是見不到我的!”


    ……


    “啊!”


    梁小芸忽地驚醒,發出一聲喊。


    “小芸!”李彩雲和兄弟倆推開門,一起衝了進來,臉上俱是擔憂。


    “怎麽了?”眾人齊聲問道。


    “我沒事。”梁小芸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道:“做了個噩夢,嚇醒了。”


    “感覺還好嗎?”李彩雲上前攬住女兒,“頭還暈嘛?”


    梁小芸輕輕動了一動,發現自己真沒有什麽不適的感覺,微笑道:“我好多啦,可能是前陣子沒有休息好,好好睡一大覺就沒事了。”


    幾人圍著關心了一陣,發現她好像真得沒什麽事了,才又都撤出去幹活。


    有梁嶽和梁鵬這兩兄弟在,蓋一座馬廄自然不是大事,一會兒功夫也就弄好了。高高的馬廄中間隔了一道牆,完美的將悟道樹擋在了裏麵。


    這座馬廄的規模看起來確實要比他們的臥室都大,可外人問起的話,梁家人也有話說。


    太子殿下的馬,住得寬敞點怎麽了?


    踏雪龍駒恐怕不知道,自己還沒入住,馬背上就已經多了一口黑黑的大鍋。


    梁嶽將剛剛得名“大黑”的踏雪龍駒牽進去,發現它居然不困了,精神矍鑠的在那裏轉圈。


    他猜到是與隔壁的悟道樹有關係,不過一匹馬也泄不了密。雖然天生靈性強,可這一匹馬距離化形成妖也還有很遠,倒也不必太擔心。


    到了晚間,梁嶽又去奔赴另一場宴席。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小院保衛戰的第一步,自然是要搞清楚福康坊的回收項目究竟是誰提出來的、又是誰在負責?


    梁嶽在工部之中唯一的人脈,大概就是陳舉的那兩個狐朋狗友了。於是他讓陳舉幫忙,今晚設宴再叫一下二人。


    雖然是以陳舉的名義,可因為是梁嶽提出的,所以地點沒有選在紅袖坊,而是定在了城南最氣派的一座酒樓——福鼎軒。


    此地的規格一點不低了,若不是如今小小的發家致富,梁嶽路過的時候都不會朝裏麵看上一眼。


    福鼎軒的包間內,梁嶽依舊是與陳舉同行,一到達卻發現,那二人已經在房間裏等候多時了。


    兩個人都有一些變化,胡鵬的神情不再輕佻倨傲,反而躬著身很卑微似的。苟有的胖臉都瘦了不少,眼神中還有一絲憔悴。


    “喲。”陳舉一進屋,便問道:“哥兒倆又來這麽早啊?”


    “嘿嘿,來得早些,免得你們等了嘛。”胡鵬起身笑道。


    苟有同樣起身相迎,神態恭謹,“陳兄,梁……大人,既然你們都到了,那就叫他們上菜啦。”


    “不用你們操心,當然是我來安排啦。”陳舉也笑道:“這麽客氣做什麽?”


    胡鵬與苟有的臉上都有帶著幾分苦澀和尷尬的笑容。


    梁嶽猜測,可能是因為自己身份的變化。


    上一次聚會的時候,這兩個官二代其實都不大看得起自己,隻不過因為是陳舉帶過來的朋友,才給自己些許麵子。


    可現在自己已經是太子伴讀、誅邪司行走,俱是大有前途的職位,他們的心態應該也有變化。


    等一應菜肴酒水上齊,陳舉才提杯道:“這一次請大家吃飯呢,是因為哥們兒我馬上要轉去誅邪司任職了,這多虧了梁嶽。胡少和苟少也都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後大家還是互相扶持、多多照應。”


    “一定的!”胡鵬、苟有紛紛舉杯應和。


    幾番恭維祝福之後,梁嶽正想著該如何將話題引到工部上去,反倒是胡鵬先開口了。


    “其實我們今天來呢,除了給陳少慶祝,也是有些許的請求,想要拜托梁大人。”他舉著杯,細聲細氣地說道。


    “誒。”梁嶽道:“胡少你叫大人就太生分了。”


    這倆兄弟,和之前的反差實在太大了。


    “梁兄!”胡鵬又重新叫了一聲,才道:“這一次你孤身阻止通天塔案的英勇事跡,我們都已聽聞,還聽說……你會與飲馬監聯合追查此案?”


    梁嶽聞言微微一笑。


    果然官場上是沒有秘密的,下午才和太子敲定,把消息遞到飲馬監,晚上就已經被他們知道了。


    “畢竟是我最先發現的端倪,對此案略有一些了解,配合他們調查一下罷了。”梁嶽淡淡說道。


    “唉。”苟有歎了口氣,“飲馬監昨晚便傳喚了一批與此有關的工部官員前去,我們二人的父親,也都在其中。”


    這樣啊。


    梁嶽瞬間了然,明白了二人為何如此卑微。


    看來是有求於自己了。


    胡鵬接道:“飲馬監那個地方,大小官吏隻要進去,無罪也要去半條命、有罪根本無全屍。梁兄,我們現在都惶恐不已,隻求你能不能幫忙打探一下其中情況,不求救人出來,就看看安危可好?”


    梁嶽暗自思忖,目前通天塔案與工部有關的部分,一是幫助別人暗中加建陣圖,不過那是吳莫子一個人的事情;二是給越陽商號做擔保,從禦都衛購買軍械正陽雷。


    陣圖那麵吳莫子已經死了,這條線也就斷了。他們父親進去,多半是和越陽商號有關係。


    可作保這個事情,肯定是盧遠望主導的,他們這些下麵的就算有參與也是從屬,說不定就是被推出去背鍋的。


    問題就是,能不能推倒工部尚書這座大山。


    這得看皇上的心意,也要看能不能發現新的證據,僅就目前這些事情來看,工部參與的程度恐怕還不足以讓皇帝放棄盧遠望。


    盧遠望不倒,那他們這些底下的官員多半就要背全鍋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梁嶽與狐朋狗友的戰線還真是統一的。


    見他在這沉吟,苟有適時地推出一個小信封,遞到梁嶽手邊,“梁兄,給你添了周折,這是我們兄弟的一點心意。”


    信封不薄,裏麵裝的應該是銀票之屬。


    “咳。”梁嶽直接一拂袖,看也不看,就將信封推了回去。


    胡鵬與苟有的麵色瞬間僵住,心裏也涼了半截。


    他們兩人的父親官職不上不下,平素出去擺擺譜還行,可真放到神都朝堂上,一個五品官、一個六品官,還真沒有那麽大分量。


    這一整天他們也求了許多以前交好的叔伯,可得到的結果都是碰壁。如果是別的地方也就算了,那可是飲馬監,誰敢幫他們探視撈人?


    所以聽說陳舉邀約的時候,他們是懷著最後一絲希望來的,想看看梁嶽能不能幫忙。


    果然還是不行嗎?


    “苟兄你這是做什麽?”梁嶽義正言辭,道:“咱們結識在先,我尚且隻是一名從衛時,你們都拿我當好友,如今能幫你們做些事情,我又豈會扭捏不願?錢,我不會收。但忙,我肯定要幫!明日我去飲馬監,便幫你們探查一番兩位長輩的情況。”


    “啊?”胡鵬和苟有驚訝地抬起頭,看向梁嶽的眼神滿是難以置信。


    世上竟有這樣仗義的人嗎?


    這和及時雨有什麽區別?


    胡鵬與苟有當即離席,納頭便拜,“梁兄,你就是我們二人一輩子的好大哥!”


    梁嶽趕忙扶起,“胡兄、苟兄,快快請起,不過真心換真心而已。”


    一番誠摯交心之後,梁嶽才又提道:“朝中都說工部鐵板一塊,如今你們父親出事,盧尚書沒有什麽表示嗎?”


    “唉!”苟有深深歎口氣道,“盧家如今自顧不暇,肯定先保全自己啊。”


    “也是。”梁嶽點點頭道,“工部也是有些倒黴,先是甄常之出事,引來刑部追查這麽久,如今又有通天塔案。此前和刑部的事情,可查出了個結果?”


    “還沒有。”胡鵬搖頭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左相大人太厲害了,起初還以為他是要查命案,後來才知道,他就是要把工部的老底一樁樁、一件件全都翻出來!”


    苟有道:“他一開始抓的都是些底層官吏,盧家也不計較,隻盼他早些結束。可漸漸地抓一個辦一個,雷厲風行。前陣子盧家才反應過來,左相大人就是要告訴工部的人,盧家已經護不住他們了,盡早投誠才有活路。盧家不得不開始反擊,如今工部項目全部癱瘓、舊的項目也要回收清查。朝野上下現在對左相大人已經有怨言,說刑部太過酷厲,才鬧得動蕩不安。”


    “這個我也有所感受,我們家平安巷子的宅子馬上也要回收了,都沒給幾兩補貼。若不是我這突然立功,恐怕都要流離失所了。”梁嶽頷首道,頓了頓,才又問:“也不知這麽陰損的事情是誰在做。”


    “應該是工部左侍郎郭崇文,他是盧遠望手下的急先鋒。”胡鵬忿忿說道,“我們兩個的爹也都是在他屬下任職,如今出了事,他卻不管不顧,哼!”


    “啊……”梁嶽看似不經意地說道,“那這樣說來,你們父親的事情,沒準還是受他指使啊?”


    “嗬嗬。”苟有冷笑道,“雖然我不知道飲馬監因何拿下我爹,可他隻是一名員外郎,哪能接觸到需要飲馬監出手的事情?若是有,自然是有人指使。可總得有人擔責,若非要推一個人出來,自然是下麵的人。”


    “二位兄弟!”梁嶽慷慨道:“原本我是想跟著混一混不惹是非就好,可為了你們的父親,看來必須要將此案向上一查到底了!”


    胡鵬與苟有眼含熱淚,重重握著梁嶽的手,“大哥仗義!”


    早上好呀。


    本來這一段想寫韋小寶似的那種結拜仙人,四處結拜收一堆小弟,不過很快有幾條評論說太草率了,那就改一下算了,不要這段也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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