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徒弟不錯吧!”


    在不遠處的一座閣樓陰暗角落,王汝鄰指著那邊屋頂的梁嶽,開懷大笑。


    梁嶽能做到這一步,屬實是也出乎了他的預料,本以為他準備的一道劍意少了,趙新竹再登場梁嶽就要失敗。


    王汝鄰都做好自己不顧臉皮,蒙麵搶奪飛花匣子的準備了。


    沒想到梁嶽居然臨場頓悟,先破境界、再學問月,一氣嗬成。


    他嘖嘖讚歎:“懂不懂五藤蘭的含金量啊?”


    王汝鄰對麵屋簷,登雲子則是麵色稍微有些不善。他本是為保護聞一凡而來,旁人發現不了,他卻第一時間發現了這裏藏著一個強大氣息,立刻過來查看。


    就發現了這個自己最討厭的師弟,正在那裏一邊揮手一邊叫自己老登。


    登雲子擔心他有什麽不軌企圖,便站在十丈外與他相對而立,重點盯防這廝。


    “哼。”聽聞他的話,登雲子冷聲道:“天賦是不錯,可惜遇人不淑,終究難成正道。”


    王汝鄰笑道:“要說我們師徒倆的緣分,還得多虧你的寶貝徒弟引薦呢。我師侄女可就比你懂事多了,知道小嶽這樣的絕世天資,就得我這般名師指導。要我看,這倆孩子也挺登對,不如讓他們湊一湊?”


    “妄想!”登雲子立刻一甩袍袖,“我徒弟是要追求大道、登臨太上的,第九境都不是她的上限,有朝一日若得機緣,她未嚐沒有飛升的可能。豈能因凡俗之事,耽擱修行?”


    “飛升?”王汝鄰聳聳肩,“古往今來神仙境眾多,飛升者能有幾人?太上仙體就算再強,和以往那些神聖又能有哪裏不一樣?”


    “我徒弟當然不一樣,她是聞家後人!她在蟠桃花中孕養百年,她……”登雲子正要反駁,可說了幾句,看到王汝鄰嬉皮笑臉的樣子,突然又覺得有些無力。


    這種賴皮蛇一樣的人物,你辯贏了他又能怎麽樣?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伱跟他說的哪怕再有道理,待你滔滔不絕講完之後,王汝鄰也隻會一捂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然後轉身就跑。


    “我不必與你多說!”登雲子又一轉身,看向屋頂那邊。


    旋即又看到了讓他血往上湧的一幕。


    正是梁嶽戰勝之後,取下飛花匣子,向下方看去。聞一凡站在那裏,盈盈而望,二人好一番對視。


    氣氛到了。


    彩衣節爭搶飛花的目的,本就是為了送給心儀的女孩子。


    所有人都注視著他們兩個,一個是月華滿身的最終勝者,一個是彩衣絕世的溫柔仙子,這一切好像正是話本故事裏的劇情。


    此時正該定情。


    “這小子要做甚麽?”登雲子悶聲道,“他要是敢把那飛花給我徒兒,你不要怪我立刻出手,將其一劍穿心!”


    “人家兩個郎才女貌,輪到你個老登來反對?”王汝鄰不屑道。


    同時他的眼神也直直地看著那邊,略有些緊張,擔心徒弟不會一個性情,真把那裝著仙種的飛花盒子送出去吧?


    屋頂上,梁嶽心中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在無數道視線的仰望之中,他與聞師姐的對視稍顯粘稠,立刻就烘托出了曖昧的氛圍。


    月色之下,粉紅一片。


    若依尋常的劇情,好像這個時候正應該將這飛花盒子給她,表明自己一番心跡。可心跳又不爭氣得瘋狂加速,腦海中八百個念頭冒了出來。


    若是將飛花盒子遞過去,聞師姐拒絕了怎麽辦?即使她沒拒絕,可自己若是趁她七情咒未解時贏得芳心,會不會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在種種雜念之中,梁嶽飛身落地,正來到了聞師姐的麵前。


    “恭喜你。”聞一凡微笑道。


    “還要多虧聞師姐的鼓勵。”梁嶽也笑了笑,繼而道,“你不是說喜歡這飛花嗎?那這一束就送給你吧……小芸。”


    在一眾熾熱的目光環繞下,他話鋒一轉、身子也一轉,將手裏的飛花盒子就遞給了旁邊的梁小芸。


    梁小芸立刻接過,應道:“謝謝大哥!”


    啊。


    對麵的聞一凡怔了怔,先前一番對視,她還以為梁嶽會將飛花送給自己。


    雖然不值錢,可那是代表心意的儀式啊。


    她還好一頓緊張,腦海中預想著若是他將飛花遞過來,自己要不要接受。若是不接受,該怎麽維護他的自尊心;若是接受了,自己七情咒尚且未解,還不知該怎麽辦?


    所以她表麵看似平靜,其實暗地裏也是心亂如麻。


    完全是此前從未有過的心理狀態。


    梁嶽轉手將飛花給了梁小芸,她其實也偷偷鬆了一口氣。


    可是隨後一絲隱隱的失落,也免不了地產生了。


    人家將飛花給妹妹也無可厚非,是很正常的行為。自己本來也還在猶疑,即使遞過來也不一定會接受,那為什麽會有失落呢?


    她的腦海中不由得升起疑惑,對自己的情緒產生了不解。


    這感覺可真奇怪。


    “籲——”周遭也響起了一陣噓聲,本以為能在見證一場天驕崛起的大戰之後,再見證一對天驕結合的名場麵,沒想到梁嶽搞了這一手。


    對此感到最滿意的,大概就是遠處隨時準備出劍的登雲子了。


    小老頭兒緊張了半晌,見梁嶽將飛花給了妹妹,這才悻悻撂下手,口中喃喃道:“算他識相。”


    王汝鄰嘿嘿一笑,“沒關係,孩子們還年輕,來日方長嘛。”


    ……


    龍淵城裏的飛花正在落幕,而毫無收獲的鄔騎龍就已經在一路向北的路上了。


    逃!逃!逃!


    現在鄔騎龍的滿心都隻有這一個字。


    什麽仙種,都沒有逃命重要。


    一條六翼飛騰的火鳥劃過夜空,一身暗色的火焰繚繞,在夜色裏並不顯眼。這是火蛇部的圖騰神獸六翼火蛇的血裔,飛翔速度奇快。


    火鳥背上除了鄔騎龍,還有他的護道者,一位身著灰黑色袍服的肅穆老者。


    火蛇部對繼承人的培養有如養蠱,奴隸部族出身的鄔騎龍雖然在展現了天賦之後,得到了重點培養,可族中還有很多人盯著他。


    這一趟之所以親自來也是不得已,畢竟事關仙種,他身邊並沒有可以相信的人。若是讓旁人來取,未必還能送到他的手裏。


    本以為是一趟沒有風險的旅行,正好趁著飛花大戰的機會,還能觀察一下來年奪城之戰的對手。


    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的是,那鼎盛樓怎麽就因為一個女子駐足,而成為了龍淵城裏最火的飛花戰場!


    說好的隱秘交易,沒了。


    雖然他不得不承認,那叫聞一凡的女子是很美。


    可是……你們胤國人就這麽沒有深沉嗎?


    見到個美女就非得紮堆來看?


    想到此處,他氣得就要吐血。


    本想再行一次險,蒙麵登台,趁亂取走飛花,誰知被人覺察到了目的。


    他能逃竄出城,已經是胤國人顧及顏麵了。若說後麵沒有追兵,那他肯定不信。隻盼護道者駕馭這火鳥,能夠快過追殺來的胤國人。


    今天的事情就處處都透著詭異,鄔騎龍思前想後,忿忿說出一句:“是不是有人泄密了?”


    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自己的行為好像都在被人攪局。


    “不可能。”護道者麵色同樣陰沉,“我是在羅刹鬼市與羅刹王當麵談的交易,他絕不可能做這種事情。若是那魔修不守規矩,羅刹王也肯定不會饒了他。除此之外,就連部族裏都沒人知道交易的消息。”


    “可惡。”鄔騎龍回頭望了一眼。


    此時火鳥已經遠離了龍淵城,眼看要掠過中州邊界了,似乎可以稍微放下一些心。


    可就在收回眼神時,他突然瞥到了些許不對。


    遠處天際,一縷寒芒緩緩出現,接著便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追趕上了他們的火鳥,如同一團盛大流星。


    帶著寂滅的殺意。


    “齊昆侖!”那護道者大吼一聲,縱身一躍,跳開火鳥背上,雙掌張開,聚起一團火盾就要阻止這流星降臨。


    轟——


    可這道光芒有如星辰降臨,直接碾壓了下來,瞬間便將這護道者吞噬,下一瞬再吞噬了火鳥。


    遠方天空的一點火星,就此湮滅在了半空中。


    在龍淵城的北邊牆上,一身重甲的鎮國尚書齊昆侖,左手持一張與他近乎齊高的玄鐵大弓,一看就知道這把弓一定重到誇張,弓弦還在微微顫抖。


    右手則是已經垂落,兩指中段稍有勒痕。


    “你們火蛇部人不是喜歡射箭嗎?”老尚書口中冷笑,“那我就用一箭送你們回家,莫說我們胤國人不通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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