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老宅坐落於京州城南積雲巷。


    聽聞三百年前這兒曾是親王府,雕梁畫柱,亭台樓閣,池館水榭。


    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恢宏。


    江家雖未分家,但平日裏大家都忙,多數時間不住在這裏。


    按規矩。


    每月雙十,江家人不論多忙,都得回來參加家宴,隔日早飯後再各自離去。


    幾十年來,無人敢破規矩。


    除了江老爺子的第五子,也是老來子——江沉。


    江老爺子七十有三,膝下有五個子女,雖已是古稀之年,但精神矍鑠不輸年輕人。


    今日非家宴,長子江正初一家卻到齊了。


    無他。


    因為江家五爺又搞事了!


    “爺爺,七點了,要不先吃飯。”


    說話之人乃是江家長孫江玨。


    年紀比江沉還要大四歲。


    “不急,”老爺子飲了口茶,不疾不徐,“你五叔不愛別人吃過的。”


    江玨:“那我給五叔打個電話。”


    老爺子放下茶杯,“讓他慢慢來吧。”


    江玨抬了下無框眼鏡,淡淡應了一聲。


    在江家,老爺子最疼愛的便是江沉。


    好比此刻,江沉未到,老爺子便不動筷,江家其他人自然也隻能等著。


    有客時自當別論,到底世家規矩擺在那兒。


    但今日不同。


    方家次子方鴻平心裏雖不滿,但他今日來,可不是為了吃飯的。


    “江伯父,茴丫頭確實被我寵壞了,但這次阿沉是不是做的有點過了。”


    “是呀。爸,我聽說老五把茴丫頭丟進了撒哈拉,還派人守著,不許任何人幫忙,說是讓茴丫頭自己走出來。那種地方,別說茴丫頭了,男人也不一定頂事。”


    方悅穿著月白繡金線旗袍,脖子上的珍珠圓潤光澤,多年養尊處優保養得宜,快五十的年紀,看上去還不到四十。


    她是江家長子江正初的妻子,也是方鴻平的妹妹。


    方悅笑著,眼底卻閃爍著不滿,“這丫頭嬌生慣養,哪裏受過這等苦,再說茴丫頭雖然任性,但她本性其實不壞,就算喜歡小五,也絕不會做出下藥這種事。”


    江老爺子飲了口茶,不疾不徐,“老陳頭,你且給鴻平說說,那藥是什麽東西。”


    “是。”


    老陳頭是江家的管家,十五歲便跟著江老爺子摸爬滾打。


    “午魅11號藥劑,常人服用此藥一次便會上癮,成為性……奴,以五爺的身體,若是沾染上一絲一毫……”


    “這種藥在黑市千金難求,雖並未查到這藥到底是何人購買,但最後經手人確實是方茴小姐。”


    此話一出。


    偌大餐廳內落針可聞。


    這種惡毒的藥,不管是不是方茴買的,但方茴其心可誅。


    原本還想替三哥說話的方悅也閉了嘴。


    方鴻平臉色難看,無奈道:“江伯父,到底是一家人……”


    “一家人?”


    江沉踩著悠閑步伐踏進飯廳。


    帶著嘲諷話毫不掩飾刺向方鴻平,“方總跟大哥大嫂是一家人,跟我可不是。”


    江老爺子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小五回來了。”轉頭招了招手,“老陳,讓廚房上菜。”


    “噯,這就去。”


    老陳起身離開,順便還親自去拿了件外套。


    夜裏風涼,怕江沉的身子受不住。


    江沉慢悠悠進了正廳,在老爺子左邊坐下。


    像隻昂貴的貓,無精打采靠著椅背。


    剛坐下,就被老爺子數落,“聽說你昨兒半夜進了醫院,為什麽不打電話跟我說。”


    江沉嗓子有些癢,咳了兩聲才緩緩道:“怕您擔心,就沒說。”


    老爺子麵色不悅,“回頭把庫房裏那顆千年人參拿去。”


    “就我這身子,吃再多也沒用,您老還是自個兒留著吧。”江沉摩挲著手裏的糖,心不在焉。


    方悅插話,“五弟身子虛不受補,人參雖好,確實不能隨便用。”


    那顆人參,有市無價。


    老爺子自己都舍不得用,如今倒是大方。


    “反正東西給你了,你想幹嘛就幹嘛。”老爺子向來說一不二,他擺擺手,示意這話題結束。


    江沉無所謂的聳聳肩。


    實際上這番話不僅是關心江沉,更是在敲打方鴻平。


    但方鴻平哪甘心,深吸口氣,“阿沉,這事還沒查清楚,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但茴丫頭在沙漠會死人的。”


    “我現在還願意留她一條命,方總應該知足了。”


    江沉懶懶挑眉,笑了笑,“聽說方總前段時間為了一麵鼓專門跑了趟西南邊?”


    他刻意咬重了‘鼓’字。


    就見方鴻平的臉色霎時陰沉下來。


    忍著怒氣起身,“阿沉說話可要算數。”


    嘖,老變態!


    “自然。”江沉神色淡淡。


    得了承諾,方鴻平可沒心情吃飯,轉身離開了。


    待人走遠,老爺子突然叫了長子:“正初,跟方家合作的新項目,暫且停了。”


    “是。”江正初點頭。


    方悅臉色很不好,但到底沒說什麽。


    **


    路燈昏黃。


    顧笙趕在雨落下之前回到淺水灣別墅群。


    一隻全身漆黑的毛團子從樹叢裏竄出來,怯怯地看她,“喵~”


    真的黑。


    隻有瞳孔是金色的。


    想起包裏還有一塊小麵包,是攤販阿姨給的。


    她拆開麵包放在小貓跟前,目光落在它油光水亮的毛發上。


    顧笙:“……”


    想摸!


    然後她真的動手了。


    小貓竟然沒有跑,反而發出‘呼嚕’聲。


    “你說,我要怎樣才能治好他呢?”


    她情緒有些低落。


    曾經她的精神力雖然能救回還未徹底屍化的人類。


    但她其實根本不會看病啊。


    小貓似乎對麵包不感興趣,反而鑽進她懷裏,“喵~”


    顧笙歎氣:“而且他不喜歡我接近他。”


    “喵~”


    小貓奶聲奶氣回答她。


    她學它:“喵。”


    小貓也跟著喵。


    一人一貓蹲在路燈下,說喵星語。


    “顧笙!”


    帶著怒意的吼聲驚了她懷裏的貓。


    小黑貓柔軟的身體翻身躍起,衝著前方的男人齜牙咧嘴。


    秦野雙眼通紅,眼下青黑,下巴胡子拉碴,臉上似乎還有被打的跡象。


    看起來過得不太好。


    距離顧笙五步遠的距離便停下,厲聲質問。


    “你明明沒死,為什麽不打電話告訴我,看我著急你很得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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