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弟,坐坐坐”


    “勿要拘束”


    “朕與汝雖為君臣,亦為宗親”


    “就當是家宴,就當是家宴”


    玉堂殿內,往日高高在上的大漢天子,此刻已經脫掉威嚴的冕服,換上日常起居的袍服,臉露和藹親切的模樣,哪裏像執掌帝國的皇帝,分明是坊間鄰裏的敦厚長者。


    雖然劉備總覺得劉宏有些親切過頭,要知道玉堂殿不同於雲台殿,雲台殿是皇帝舉行祭祀和朝會的宮殿,玉堂殿是皇帝日常生活起居的居所。


    一般的朝臣,除去買官和參加朝會,想要進入禁中都難如登天,更何況是來到玉堂殿。


    要麽皇帝是真的看好他劉玄德,要麽是有求於他?


    至於包藏禍心


    鴻門宴之類的


    正常人都幹不出來吧,前腳封爵,後腳就設計誘殺?


    劉備自知自己對宗親做不出來這些事,向來貪財的皇帝,也不可能做出這些事吧。


    故而劉備壓根都沒有朝這方想過。


    “此前,宗正劉君朗,曾建言,此時為非常時刻,須用非常之法,不如廢史立牧,以求一方自保!現今尚有益州荊州兩地叛亂未平,若陛下命禦弟,從益州牧,荊州牧二者選其一,不知西鄉侯中意前者後者?”


    “諾”張讓起身,衝著劉宏和劉備作揖。


    劉宏眼睛的餘光投向張讓,張讓瞬間會意,他拍拍手,四下裏低眉的宦官當即會意,他們奔走起來。


    “禦弟”劉宏坐直身子,他欲言又止,掙紮數個呼吸,這才仿佛下定決心似的,開口說道:“不知禦弟聽說過益州,荊州叛亂?”


    “善”


    “唉”說著說著劉宏望向張讓,“剩下的就讓張讓與禦弟說道說道。”


    “多謝陛下關愛,臣弟並無疑惑。”


    劉備自然而然注意到這點,他表態道:“臣弟願為陛下排憂解難。不知陛下心中何憂?”


    此話一出,樂師撥弄琴弦的速度都放緩,宮女優美的舞姿更是一頓,位居高位的劉宏緊緊攥著酒盞,仿佛下一刻就會奮力擲出,張讓的眼神變得愈發毒辣,就像是潛伏在草叢裏的毒蛇。


    七八個宮女掩麵款款走來,她們身披華服,纖細腰肢間掛著溫潤的玉佩,足腕掛著銀色鈴鐺,當她們舞動起來,清脆的聲音連成一片,猶如一支支豔羨動人的花,美得讓劉備想起在仙鄉後世睹見孔雀開屏,兩者給他的震撼是如此相似。


    劉宏臉上的微笑有些僵硬。


    “對對對”劉宏反應過來,“張讓說的對,禦弟可有其他的疑惑?不如一並說來。”


    好在侍奉在他身旁的張讓躬身說道:“禦弟,左黃門家中有事,故不能前來。”


    隻不過.


    “陛下,臣弟有些不解,怎麽不見小黃門左豐?”劉備端著酒盞問道。


    “哈哈,那便好,那便好。”笑著笑著劉宏的笑聲漸漸失落,變得長籲短歎起來。“舞姿再美,也難解我心中憂患啊。”


    “禦弟,朕宮人的舞姿如何?”劉宏問道。


    不一會兒。


    劉備坦言道:“精彩絕倫,美不勝收。”


    “有所耳聞。”劉備點點頭,益州是刺史帶頭作亂,荊州是五溪蠻叛亂。


    場麵陰沉到極點,神經緊崩。


    “噗”


    劉備把嘴裏的酒噴了出來,好在他避開麵前的宮人。


    這般反應遠遠超出劉宏和張讓的意料,他們眨眨眼,完全不知劉備是怎麽想的,讓你從荊州、益州兩者選一,有這麽難嗎?


    知道自己失態的劉備起身作揖致歉。


    張讓皺著眉頭問道,“西鄉侯,為何如此失禮,陛下待你恩重如山,是對陛下有什麽不滿嗎?!”


    “張讓”劉宏與張讓一唱一喝,他望向劉備,“禦弟,張讓口直心快,莫要與他計較,是朕的安排有什麽不妥嗎?”


    不妥?


    當然不妥。


    開州牧的先河,就像是鑿開堤壩,待到發洪水時,即便想堵都沒有機會了。


    刺史的權力夠大了,再大下去,若是遇到左昌這種人,百姓得怎麽活啊?!


    不過勸諫講究一個方法。


    思緒往往隻在片刻,劉備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拜道:“陛下,臣弟還望收回詔令。”


    “啊?”


    劉宏懵了,張讓也懵了。


    不是,劉玄德,縱然要平定叛亂,你的水平還不夠解決嗎?怎麽連選都不選?


    想到這裏,緩過來的劉宏望向張讓。


    張讓一咬牙厲聲問道:“西鄉侯,伱這是為何?莫非看不上州牧?!”


    “非也。”劉備說道:“陛下,君不見左昌之事乎?憑借刺史之位,左昌便敢大肆斂財,視陛下為無物,若廢史立牧,如左昌那般奸邪小人,便是沒了束縛徹底放開手腳。”


    “陛下,臣弟想問琉璃玉美麽?”劉備望著劉宏腰間的玻璃玉佩。


    劉宏點點頭,“甚美。”


    “若左昌等人竊據州牧之位,屆時百姓衣不蔽體,食不飽腹部.”


    “西鄉侯”張讓打斷劉備,“你為何要理會那些黔首?”


    劉備看了眼張讓,道:“中常侍,若黔首吃不飽穿不暖,哪裏有力氣做出絲綢,沒有絲綢,又怎麽能換來琉璃玉呢?”


    劉宏一合計,自己這位禦弟說的不無道理。


    張讓本想說話,但他猛的一想,現今這個氛圍,劉玄德似乎與他沒有直接衝突,莫說是陛下,就算是他看著琉璃球和琉璃玉都心底甚喜,沒有黔首做出絲綢,又怎麽換來琉璃


    等等。


    張讓自認為想出了個好點子


    “西鄉侯,不知琉璃產自何方?若是引兵攻之,西鄉侯可有信心?”


    劉備搖頭歎道:“難難難,遠在大秦。”


    大秦一出。


    兩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漢人是知道大秦的,大秦在漢人的眼裏,是個極其遙遠的國度,他們強大富足,有類中國。


    若真要攻打大秦.


    此念頭一出,劉宏當即握住自己的胸膛,痛痛痛,都是朕的錢啊!


    見起到效果劉備鬆了口氣,說:“若是要討伐賊寇,不論是荊州亦是益州,隻需陛下一聲令下,臣弟必然領兵而去,絕無半分怨言!但求收回廢史立牧!”


    這一聲,聲音並不大,但沒由來的讓劉宏和張讓心虛,他們對視一眼,心底慚愧


    這,劉玄德是忠厚人啊!


    元宵節快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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