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鬆風有錢嗎?


    有錢。


    也沒錢。


    他在洋行工作月薪是30個大洋,算是上海中國人裏收入較高的了,但跟英籍的雇員比起來就差得遠了,他們也是30,但後麵的單位是英鎊,連印度人的也比他高。


    那時候英鎊是最值錢的,1英鎊約等於4美元,而1美元又約等於3個袁大頭,法幣則不用說了,剛開始跟銀元還是1:1,後麵就一言難盡了。


    這樣比起來劉鬆風是沒錢的。


    但劉鬆風剛穿越過來沒幾天就搞到了一大筆錢,他洗劫了一個煙土販子,大量的銀元、金條,還有一些其他物資。


    那段時間青幫大量的人員充斥在租界的每個角落,盤查路人,甚至還想入戶搜查,工部局的介入這才慢慢淡去。


    劉鬆風猜測他肯定動了一個大佬的奶酪。


    他身上的匕首就是煙土販子的,鋒利的同時還華麗無比,柄端嵌著數十顆黃豆大小的紅寶石,劉鬆風嫌棄它容易暴露,全部撬掉了。


    為了安全,也為了不時之需,劉鬆風租了幾個“安全屋”,采購物資,連帶一起將這些物資分散存放。


    “大富翁”劉鬆風身上最好的衣服也隻是一套深色斜紋的西裝,不是名牌,也就是尋常鋪子裏隨便買的,袖子與領子都有磨損了也沒準備置換新的。


    每天回家還要將衣服掛晾起來,褲子則是要用重物壓縫,這是他上班的行頭,在洋行出行必備的。


    見不得光的錢永遠也無法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


    劉鬆風已經習慣了,上輩子是這樣,這回也是這樣。


    當他無法解釋這些錢財的來源,也就意味著不敢在這個時代露富,有時候沒有守護這些財富的能力而擁有財富是非常危險的事。


    他也隻能時不時買點吃食改善下兩人的生活,東西多了劉母那裏也不好解釋。


    劉鬆風,一個有錢的窮人。


    餘幸民走了,走的很徹底,隔天劉鬆風就去看了。


    屋裏所有物資席卷而空,居住痕跡也擦拭幹淨,沒有漏過每一個角落。


    真夠專業的!


    劉鬆風由衷讚歎,要他親自收拾也就如此了。但是有一點有些過分了,拿東西也不說一聲,那一整套手術工具還是他從洋行倉庫裏順的。


    劉鬆風鎖好了門,丟掉了鑰匙。


    如餘幸民所說,這個安全點被放棄了。


    劉鬆風開始像一隻繭裏的幼蟲,蟄伏起來,待到夏天來臨時化作鳴蟬,再次發出他的聲音,比上次更洪亮,更振聾發聵。


    這幾個月劉鬆風已經習慣了工作、學習、回家睡覺。


    為了掩飾自己會日語的問題,劉鬆風特意在自己熟悉的聖約翰大學報了一個班。


    就跟後世的培訓班一樣,有需求就有市場。


    租界繁榮的背後需要一大批會英語的從業人員,即便是“洋涇浜英語”也要會一點兒不是嗎。


    聖約翰招收社會上的已經參加工作了的,或是想要從事洋行工作的人,參考洋行工作人員的休息時間製定了培訓計劃,有英語、法語、日語等,主要講的也是商務活動常用的東西。


    劉鬆風像一個渴望一朝成為人上人,渴望憑借一門外語就成為上等人的幻想人群,眼裏閃動不是對知識的渴望,全部都是銀元、美元、呂宋雪茄、香奈兒。


    “這位同學,請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講台的老師拿著教鞭點了劉鬆風的名。


    劉鬆風拖拖拉拉站了起來,一道簡單的翻譯題,對他這種過了八級的人簡直不要太容易,但他還是故意翻譯錯了幾處。


    “不錯,請坐。這位同學的進度就挺好,裏麵有很多詞匯我上節課其實講過,你們可能搞忘了,要注意,這個單詞在這兒......”孫意映一臉和藹,很有耐心。


    他是一位中年日語老師,中等身材,戴一副半框眼鏡,頭發整齊地梳向腦後,冒著油光。


    劉鬆風覺得是斯丹康,沒辦法,怨念太深,他的同桌則有不同的見解,他用的是很廉價的發蠟,說是聞到了酸橘子的味道。


    這家夥似乎很不喜歡這個老師,對其有些看法。


    其他同學則不這麽認為,孫意映老師是大學裏的“明星”老師之一。


    他總是穿著中式的大褂,有深色,也有淺色的,每次看到都是這樣,似乎他的衣櫃裏隻有種樣式的衣服,但卻給人一種儒雅的感覺,讓人不由得對他產生信任感。


    他總是用流利的日語講解著講義上的內容,配合著生動的表情和動作,讓學生們更好地理解和掌握知識,最日常的事情在他嘴裏講出來也無不帶著傳奇色彩。


    他的發音跟劉鬆風一樣,非常標準的京都口音,沒有在日本待過的人是不可能有這種發音的,他應該有留學的經曆。


    在課堂外,他也是一位非常親切的老師,關心學生們的學習和生活情況,耐心地解答他們的問題,給予他們幫助和鼓勵。


    特別喜歡下課了跟同學們拉家常,但僅限於真正的大學生,似乎他們這些過來培訓的人是不堪造就的,沒有潛力的。


    劉鬆風也不喜歡他,覺得他有些陰。


    另外一個“明星”老師鄒朝聞則是與之截然不同,同學們都親切地叫他“老鄒”。


    老鄒一點也不老,比孫意映還要年輕幾歲。


    說他老,是因為他是講國學的,總是那一套之乎者也,平時上課引經據典,博學是一定的,但他的課卻一點兒也不生動,也不講些他的經曆、小事故來活躍課堂,板著臉一下課就夾著書本走了,不與人交流。


    他像一個老古板,卻又穿著海派的西裝,打理得整整齊齊,頭發卻是像大頭兵一樣的寸頭,上麵什麽也沒有,直挺挺地立著,像一排排的刺刀,充滿了生人勿近的感覺。


    很矛盾的一個人。


    沒有學生喜歡他,但卻喜歡談論他,他的眼睛裏全是故事,是一個另類的“明星”。


    真是太有趣了,劉鬆風竟然還在學校裏看到了穿著神職人員服裝的老師,這學校居然還在教神學。


    上帝沒能拯救西方國家迷途的羔羊,居然遠涉重洋來到中國,又能拯救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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