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鬆風坐在桌前邊看報紙邊吃早餐,劉母做的小餛飩簡直是一絕,加點蔥花,撒點芝麻油,舌頭都能吞下去。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劉母總是先他一步就在廚房吃了,但也總在旁邊看著他吃完。


    劉鬆風交回來的工資更多了,家裏的條件也更寬裕了一點,能隔三岔五打打牙祭。肉眼看得到的變化,這也是劉鬆風有意為之,明麵上賺的錢也要明麵上花,日本人和英國人的眼睛看得很遠,又賊,這些細節也是要注意的。


    “姆媽,你要是哪天發現我不是你的兒子怎麽辦?”劉鬆風問道。


    劉母寵溺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拭去劉鬆風嘴角的油漬,這個動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經重複了無數次。


    “沒發燒吧,淨說些胡話,你永遠都是姆媽的兒子。”


    劉鬆風這下高興了,“那就好,我現在看到你在廚房滾麵皮就害怕。”


    劉母不再理他,撇了他一眼就做事去了。


    今天的報紙熱鬧多了。


    幾乎每一張報紙的頭版頭條都醒目地刊登了一則令人震驚的血案報道,標題以粗體大字呈現,震撼人心地描述著這起殘酷的事件。


    “順發旅店殘忍劫殺案,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順發旅店血腥殺人案,疑是內部清除叛徒?”


    “日本浪人肆無忌憚,製造殘酷血案。”


    標題各異,但內容也有些許差異。有的懷疑是其他省逃過來的通緝犯做下的劫案,也有的相信是日本浪人做的,因為他們的風評太差。隻有《申報》的大膽猜測,直抵真相,說是紅黨的除奸任務,這是一個投靠了日本人的叛徒,死不足息。


    還有消息傳出現場遺失了大筆的現金,裝了滿滿一皮箱,有的猜是一萬大洋,有的猜是五萬,甚至有大膽的說是美元,還是十萬。


    盡管內容不一,但這些報紙都轉載了出自同一人手的照片。不知道是哪個小報的記者,把現場照片拍得跟百樂門慘案一樣慘烈,被殺者的屍體仰身躺在床上,占滿了整張照片。


    由於是黑白照片,本來被子上應該是鮮豔的紅色也變成了黑白,東一塊,西一塊,幾道深深的痕跡在他的腦袋上,幾乎將整個腦子都要劈成兩半了,唯一能勉強看清的就是他那雙驚恐的眼睛,照相的人很專業,眼睛拍成了重點,看見這張照片的人三伏天都開始覺得涼意襲來。


    雖然這消息可以當成下飯的佐料,但這照片也太倒味口了,小餛飩也不香了,而且他覺得這殺人手法跟王千帆一樣,太不專業了,弄得現場痕跡太多了。


    劉鬆風跟劉母道了一聲,上班去了。


    ......


    侯小四在糕點房忙碌的時候看到報紙上的消息,他也渾然顧不上雙手沾滿了麵粉,一把抓起來驚喜問道:“掌櫃的,這是我們的人幹的?”


    馬伯初警惕地望了望門口,回轉頭時已經是滿麵笑容,他點了點頭。


    “那張紙條上說的都是真的?”


    “是的,上級省委已經確認了,他被捕後出賣了哈爾濱的同誌,致使幾個小組被捕,全部壯烈犧牲,還有抗聯的駐地也被他透露出去了,好不容易才擺脫敵人的圍攻。”馬伯初恨恨道。


    “死得好。”侯小四咬牙切齒道。


    鄒朝聞今天早上沒有課,但他也來到了辦公室。


    此時辦公室裏隻有他一個人,其他老師都去上課了,盡管他昨天晚上就得到了任務成功的消息,但今天再次在報紙上看還是感到一種如釋重負的暢快感。


    叛徒的危害確實是無法估量的,他們的背叛行為不僅嚴重損害了組織的安全和利益,更可能導致無數無辜者的犧牲,許多重要的組織和運動都曾因為叛徒的出賣而遭受重創,甚至走向覆滅,這些都是血的教訓。上海的地下組織還沒有從1931年那場叛徒造成的傷害中恢複過來,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李魁山的死是必須的!


    更令人驚喜的是行動人員帶回來的皮箱裏全是滿滿當當的美金,鄒朝聞高興極了,古有人千裏送鵝毛,那是禮輕情意重,但李魁山的千裏送人頭還配上巨額的現金,也是誠意滿滿。


    有時候就是這樣,塞翁失馬,鄒朝聞已經連夜將錢送走了,蘇區更需要它。


    鄒朝聞站在這歐式風格的雕花窗前眺望著遠處,稀疏的梧桐樹在陽光下金燦燦的,藏不下一絲陰靄,但他的內心深處卻藏著一個最大的秘密,這也是他來到這所學校潛伏的原因。


    他誰也沒有說,連馬伯初也不知道。


    “你到底在哪裏?”鄒朝聞望著樹上的一個鳥窩,眼睛都要癡了。


    ......


    另一邊,鬆本的辦公室。


    棋盤上的棋子散落一地,黑白分明,卻已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和規則。棋子間似乎還殘留著剛才激烈對弈的痕跡,但此刻卻成了憤怒之下無情砸碎的犧牲品。


    房間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煙味,那是煙鬥留下的痕跡。名貴的瑪瑙煙鬥靜靜地躺在地板上,已經從細處斷裂成兩截,煙嘴處還殘留著未燃盡的煙絲,仿佛在訴說著主人剛才的憤怒與激動。


    四周的牆壁上,掛著幾幅字畫,其中一幅未能幸免於難,字畫的一角已經撕裂,紙張在從窗口吹進的風中輕輕搖曳,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鬆本真的生氣了,再也沒有往日常掛在嘴邊的“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小林龍介兩邊臉都腫漲起來,他全身繃得緊緊的,挺胸拔背,略微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


    李魁山死就死了,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在遠方的同僚麵前丟臉了,鬆本甚至都不知道怎麽通知自己的老同學。


    這個叛徒是他通過私交關係從遠方借過來的,如今才幾天,沒了,重要的是在他的地盤上沒的,怎麽交代?


    還有那筆錢,是憲兵司令部的軍費,他暫時挪用了過來,也丟了,怎麽交代?


    鬆本漲紅了臉,腦袋裏天人交戰,他在思索怎麽辦。


    良久,他似乎緩過勁來了,又變成了平日裏的“老樹皮”。


    “你說,會是誰泄露了機密?”


    小林脫口而出:“劉鬆風!”


    鬆本抄起地下的罐子就砸了過去,瞬間又暴怒起來:“滾出去。”


    就憑那個懦弱的中國人,怎麽可能?他才來幾天,連小黃樓有幾間辦公室都沒有搞清楚。


    小林龍介不喜歡中國人,更不喜歡那個叫劉鬆風的中國人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怒也就怒在這裏,這個馬鹿也太看不清楚形勢了,現在是讓你胡說八道的時候嗎。


    鬆本完全沒有將小林的話放在心上,他也在思考著到底哪個環節出了錯,導致全盤皆輸。


    小林龍介出門後就後悔了,他已經習慣性推鍋到中國人身上,隻是今天顯然不行,今天鬆本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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