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非什麽高官,隻是一個普通的生意人罷了。”劉鬆風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接著說,“我這樣的身份,自然沒有資格參與那種場合。”


    “哦。”張靜雅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有些失望。


    劉鬆風沒資格參加,那他豈不是也不知道具體的行程?


    然而,劉鬆風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意外地感到一絲驚喜。


    “不過,我的不少生意夥伴會出席這次活動。”劉鬆風話鋒一轉。


    “說到這兒我就一肚子氣。”劉鬆風猛灌一口酒,站了起來,義憤填膺道,“那些人就是畜生!”


    張靜雅眼前一亮,難道鬆風哥覺醒了?終於發現帝國主義的醜惡嘴臉了?


    “怎麽了?”她關切問道。


    “那些畜生借著去開會的由頭,慫恿憲兵司令部在我那裏搬走了大批煙酒,還有很多奢侈品,那些都是我下個月要出的貨,要賣錢的,坐個火車就幾個小時吃得了那麽多嗎?更可恨的是那些畜生還沒有給錢,居然賒賬。”


    “你說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氣死我了。”


    “聽說他們19號9點就要在上海南站出發,接下來這幾天我要挨個兒上門催賬,可不能便宜了他們。”


    劉鬆風唾沫橫飛說了一大堆,全然沒有發現張靜雅越來越黑的臉。


    張靜雅此刻感到無比尷尬,她原本以為劉鬆風會有所覺悟,沒想到他隻是關心自己的錢、生意。


    不過幸好還是有收獲,劉鬆風的最後一句話她也聽清楚了。


    “靜雅,你覺得我做的對不對?”劉鬆風發泄一通後還尋求安慰。


    張靜雅無語至極,最後還是展齒一笑:“你喜歡就好。”


    淩晨,劉鬆風又出門了。


    ......


    第二天下午。


    德立斯茶樓像一個船艙,租界的外國商人有這樣的審美也不奇怪,他們都是上了年紀的歐洲商人,很多都是猶太人,還喜歡給自己加個船長的頭銜。


    房子弄點舷窗,樓梯故意弄得彎彎曲曲,扶手還要包一層黃銅皮,牆上掛著幾把舵。


    茶樓裏很吵鬧,就像跑馬場的馬廄。


    馬伯初喝了一口咖啡,覺得像是喝中藥,嘴裏一陣難受。


    他對麵的蔣天陽卻是眉頭緊鎖,反複看著那兩張紙條,那是馬伯初帶來的情報。


    一張是“候鳥”傳遞的,另一張則是神秘的“擀麵杖”。


    其實他還收到過第三份情報,“深海”給他的。


    “深海”與“候鳥”的情報基本一致,隻不過“候鳥”的情報時間更具體一些,但“擀麵杖”的情報卻與他們截然相反,而且情報裏透露出來的潛在信息更讓他疑神疑鬼起來。


    劉鬆風在分析出張靜雅為哪方提供情報後直接給了她那個假情報。


    為了保護好情報來源的秘密,劉鬆風不得不如此。


    當然,他也不會看著紅黨踏進敵人的陷阱,半夜他還是去了馬伯初那裏塞了小紙條。


    劉鬆風認為,紅黨的目的肯定跟軍統不一樣,具體是什麽他就不知道,但不難分析出來紅黨準備派人潛入列車,或偷取情報,或暗殺某個目標。


    劉鬆風為什麽沒有猜紅黨會爆破“天馬號”?不是他瞧不起紅黨,實則是他們太窮了,或許根本湊不齊足夠量的炸藥,爆破行動也就無從談起。


    本著不想誤傷友軍的原則,劉鬆風還好心提了個醒,不過他的這個“醒”把馬蔣兩人嚇慘了。


    三份情報在手,雖然他本能地想相信自己同誌的情報,但“擀麵杖”的紙條上寫得有板有眼,誰也不會不放在心上。


    紙條上寫著:“漢奸團將於11月19日上午8點在上海北站乘坐天馬號出發,上海南站是日軍的陷阱,貴方若有行動需在9點半前完成並撤離,超出時間則必死。”


    “死”字很顯眼,比其它字體都略顯大一些,筆鋒銳利,隔著紙麵都透著一股殺氣。


    “應該信誰的呢?”蔣天陽拿不定主意了。


    “我個人是傾向於‘擀麵杖’的情報。“馬伯初信誓旦旦地說著,“他從來沒有出過錯,從來沒有。而且以南造雲子的狡猾,是有可能製造一份假情報來迷惑我們的。”


    “也隻有‘擀麵杖’才能探到這種消息。”他毫不掩飾對這個素未謀麵的義士的讚美。


    “神仙?妖怪?”蔣天陽陷入自我懷疑,“他怎麽知道我們要上車?”


    馬伯初“嘿嘿”一笑,“服了沒?”


    “服了,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太神通廣大了,連我們想幹什麽也知道。”蔣天陽釋然了,啞然笑道。想不通就不想了,雖然他還是很好奇。


    “我想他是猜出來的。”馬伯初眼裏透著狡黠,“而且從這情報上分析,他已經確定了那趟列車會出事。”


    “你是說軍統會出手?”蔣天陽反應過來脫口而出。


    馬伯初點了點頭,又劃燃火柴將紙條點燃,也許是煙霧的影響,他的眼皮不斷跳動,“也許我這樣問有些犯錯誤,我們真的是要派人上那趟車?”


    蔣天陽麵帶難色,沒有說話,但馬伯初什麽都知道了,“擀麵杖”的情報是正確的。


    受限於紀律,蔣天陽不能對馬伯初吐露其它信息,盡管他相信伯初的忠誠、無畏。


    蔣天陽收到上級省委指示,那趟車上有個日本內閣的成員,他隨身帶著一份關於‘清鄉’計劃的文件準備轉給金陵的憲兵司令部,上級要求他們趁著列車上守衛薄弱的時機偷到這份情報。


    隻有知道具體的列車發車時間與站點,他們才能派人喬裝混進去。


    經過馬伯初的分析,情況有變化了,軍統也盯上了那輛車,而且還會在中途襲擊那輛車,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蔣天陽當機立斷結束會麵。


    “老馬,時間緊迫,我馬上回去布置,照顧好自己還有‘候鳥’,還有你的那個’老窩‘,它現在可是會下金鴨蛋的。”


    “還用你說。”馬伯初瞥了他一眼,“對了,下回不要在這裏見麵了,一嘴的中藥渣子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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