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這個嗎?”


    伽咼循聲望去,看到一個水泥高台上正蹲著把玩著她防毒麵具的米爾。


    “我還以為你長得很醜才躲躲藏藏的呢……沒想到居然是個小白臉娘炮。”


    米爾低沉的嗓音中夾雜了一絲嘲弄。


    還好,伽咼的黑色短發以及中性的清秀麵孔讓他們假定了她的性別。


    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挑釁言語而惱怒,她看了看自己包紮好的傷口,略帶詫異地問道:


    “你們,救了我?”


    “不是救!不要說的我好像是那種老好人!”


    “我隻是想把你帶回來,狠狠地嘲諷你而已!”


    “我可是‘無麵的米爾’!別把我當成軟弱的好家夥了!”


    米爾有些急眼地反駁道。


    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生氣了,光禿禿的鼻腔裏麵甚至冒出了白色的蒸汽,暴露在外的牙齒也開始不由自主地磨動起來。


    沒有理會米爾的口嫌體正直,伽咼焦急地追問道:


    “我的父親呢?”


    聽到這個問題的,沒有多少麵皮的米爾居然很明顯地做出一個為難的表情,有些支支吾吾地說道:


    “你父親沒事……但也不能算沒事……他隻是……”


    伽咼立刻有些暴躁地打斷道:


    “他到底怎麽了!”


    米爾對伽咼的火爆有些不滿,默默注視著她,不再開口。


    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過了半響,伽咼語氣較為平緩地開口道:


    “我要去看我的父親。”


    聽到這話,兔嘴挑了挑眉毛,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著她:


    “別開玩笑了,就你這個身體狀況,你還是乖乖在那躺著……”


    然後他剩下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在兔嘴瞳孔地震的目光注視下,受了重創的伽咼居然緩緩站了起來。


    “我要去看我的父親。”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莫大的壓力自其殘破的身軀上傳出。


    米爾見此情景也不禁動容起來,一邊將手上的防毒麵具丟給伽咼,一邊對著兔嘴擺了擺手:


    “兔嘴,帶他過去吧。”


    “那走吧……”


    兔嘴看著原本體態嬌小的伽咼被綁成粽子的模樣後還在那站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隨著她用奇怪的姿勢蹦著前進,兔嘴的嘴角比全力開火的爆矢槍都難壓。


    “咳咳咳。”


    兔嘴輕咳幾聲,強行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而後帶著走路姿態著實有些滑稽的伽咼朝著這個廢棄下水管道的深處走去。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許多其他野孩子,數量在十個左右。


    “你們人不少啊。”


    伽咼看著那些帶著好奇目光的野孩子,淡淡地開口道。


    兔嘴微微頷首,用他那獨特的尖銳嗓音回應著:


    “確實不少。”


    “很艱難吧?”


    伽咼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兔嘴沉默了一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說了一句看似毫不相關的話語:


    “至少比以前一個人要好。”


    之後的二人都沒有說話,在奇怪的沉默中他們來到了一個較為幹燥的角落房間。


    兔嘴指了指門:


    “魚眼在裏麵照顧你的父親。”


    伽咼點點頭,剛準備用頭頂開門進去,就聽到旁邊傳來兔嘴的一句低吟:


    “……對不起……”


    伽咼有些詫異地扭頭看向這個嘴臭的家夥,但對方卻故意扭頭到一旁拒絕和其對視。


    “你道過歉了,在我的家裏。”


    她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扭著頭的兔嘴搖搖頭:


    “我那是和你的父親道歉……這次是專門給你道歉。”


    “該怎麽說呢,我有些……嫉妒你。”


    擠牙膏般說完這句話後,兔嘴便低下頭不再言語。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伽咼在沉吟了一會後,也咬咬牙說道:


    “對不起,我不該下手那麽狠的。”


    聽到這句話的兔嘴因為震驚而顫抖了一下。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伽咼。


    這和那個恐怖的戰鬥狂是同一個家夥嗎?


    “啊?你說什麽?我沒聽見呢~”


    兔嘴將耳朵湊到伽咼臉旁,嬉皮笑臉地陰陽著。


    “我說,我真該把你剩下的幾顆牙也掰下來。”


    聽到這話的兔嘴眼神立刻清澈了,乖乖地站到門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看著眼前的門扉,伽咼深吸一口氣,用力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正在給養父用吸管喂食的魚眼被突然進來的伽咼嚇了一大跳,倒吸的流食差點嗆死了自己。


    門後探出一個腦袋的兔嘴立刻對他擺擺手,讓正在咳嗽的魚眼離開了房間。


    隨著房門關閉,裏麵隻剩下了伽咼和養父二人。


    她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養父,頓時瞳孔因憤怒而充血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養父的傷勢,殘虐的毆打痕跡遍布了這個可憐的畸形者的全身。


    鼻梁骨和眉骨折斷,太陽穴處腫其一個充血的血包,手指歪曲成麻花的狀態……。


    可以說養父現在還活著,簡直是一個難得的奇跡。


    看著那些堪稱酷刑的傷痕,伽咼的胸腔中燃燒起熾熱的怒火。


    這怒火既是對施虐者的仇恨,也是對她自己的埋怨。


    如果她當時不急著嚐試突破極限的鍛煉。


    如果她當時更早一點出門。


    如果她當天選擇跟著養父一起出去……


    但很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滴答。”


    淚水自伽咼充血的雙目中流出,滴落在養父苟延殘喘的身軀旁邊。


    這是她這一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流淚。


    伽咼掙紮著扯開一點右手上的繃帶,而後從外衣的口袋裏麵拿出那枚沾著些許血跡的天鷹項鏈,將其輕輕放在養父的胸前。


    做完這一切,伽咼擦去不甘的淚水,緩緩站起身,打開了那扇門。


    她心如刀絞,但她不能就此止步不前。


    她必須帶著滿腔的怒火前進。


    門外,米爾環抱著雙臂,等候在外麵。


    他淡綠色的眼瞳無意中瞥見了對方麵具下充斥著滔天怒意的雙眸,不禁微微縮動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調整過來,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很清楚,我們不可能無償收留你和你的父親……”


    “所以你必須做出決定——”


    “我知道。”


    伽咼搶先回答道:


    “我加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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