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者厄俄斯福洛斯,這便是祂的尊名。


    祂誕生自宇宙的第一次吐息,為身處無限黑暗的世間帶來了啟迪之輝,自祂之前,恒星皆黯淡無光。


    祂誕生自無限遠古的波瀾壯闊中,祂說要有光,因此自祂之後,幾乎無一物膽敢拂去星辰的光亮。


    祂怒視著眼前那來自彼岸的虛無,內心中湧現出無限的鄙夷:


    “吾之仆從借吾之力製成璀璨星圖,也不敢濫用其勢。”


    “吾之敵神將吾鍛為長刃,也無法催動絲毫神力。”


    “區區凡人,僅靠來自虛假之海的餘波,就妄圖讓吾屈伏?”


    物質的現世,才是宇宙的根基,而現世的規則之神,方乃真正的神祇。


    所謂靈魂之海,不過是萬千凡物的心靈映照,是現世的虛假幻影。


    所謂彼岸之神,更是一群被凡物意誌催生的傀儡,是自詡神靈的混沌氣泡。


    而眼前的渺小人類,更是一群被其中一個虛假之物奴役的可笑之物。


    祂心念所至,奇瑰異景紛繁浮現。


    人類的黃金時代,殫精竭慮苦心營造,也不過是凡俗之物的敝帚自珍。


    伽咼看著那高高在上的星神意誌,眼神中毫無絲毫敬畏。


    門羅戴爾正在邪神的魔爪下呻吟,萬千人類的靈魂都在納垢的邪法下墮入深淵。


    此刻,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她驅動阿納裏斯的力量,縱使是完整的星神於此,她也會毅然決然地向其挑戰。


    更何況……


    “你隻是誕生的比較古老而已,有什麽資格狂妄自大。”


    伽咼冷笑著:


    “在那個最初的宇宙中,最先誕生的哪怕是頭豬,都能站在風口上。”


    “而縱使如此,你們還是敗給了在後世誕生的懼亡者,不是嗎,星神碎片。”


    “哦不,我忘了,你現在連碎片都算不上,隻是一把被更往後誕生的靈族之神鍛造的長劍而已。”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但卻深深激怒了眼前的黎明者。


    要知道,作為執掌物理規則的星神,祂們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背刺自己的太空死靈。


    “那是低等仆從的背叛,那是他們對吾等的欺騙!”


    厄俄斯福洛斯咆哮著,好似被踩了尾巴的銜尾蛇,發出癲狂的怒吼。


    此刻,其心念一動,滔天的黎明火光乍現,裹挾著祂的鄙夷和不屑,直奔身旁湧動著好似灰霧般的虛無之力的伽咼而來。


    那是宇宙之始的太初之光,有著焚盡一切的神力,正是它將宇宙自無知渾噩中解脫,正是它賦予了世間光的意誌,此刻其麵對毫無意義的虛無,倒也算針尖對麥芒。


    太初之光橫掃,在其照徹世間的黎明之輝下,灰霧被其啟迪,化作光的一員。


    灰霧湧動,在其掃淨一切意義的無形之力中,光芒被其同化,成為嶄新的霧。


    雖然雙方開始了瘋狂的傾軋,但出乎星神意誌意料的是,伽咼的無形灰霧之中似乎還摻雜了其他的神靈力量,它們雖然隱蔽其中,但卻無法逃脫祂的感知。


    這使得本來就被重重限製的祂在短暫的僵持之後就再無法阻擋那些肆虐的灰霧。


    “天真凡人,汝以為篡奪彼岸的神力,就可以將吾驅使?”


    “大奧威能,獨存浩淼星間!周身桎梏,也無法困囿星辰之力!”


    黎明者看著眼前情況,低吼一聲。


    就在祂打算驅使自己更強大的物理規則力量時,卻驚訝地發現,周邊的空間中,物理規則正在被扭曲。


    “扭曲……原來是這樣嗎……哈哈哈哈!”


    厄俄斯福洛斯突然大笑起來。


    過了半響,祂笑著對伽咼開口:


    “嗬嗬嗬,汝想要吾的力量,那就拿去吧。”


    “反正,汝之結局,已經注定淒慘。”


    隨著其最後語句的訴念,原本奮力抵抗伽咼彼岸映射之力的星神意誌直接潰散了自己的太初光輝。


    然而,讓伽咼感到不安的是,縱使對方逐漸被自己席卷而來的灰霧吞噬,也依然沒有停止嘲弄的笑聲:


    “此刻,吾將神力借於汝,隻為看到那一刻來臨時,汝臉上的絕望和恐慌。”


    “嗬嗬嗬,吾很期待那終末之時的到來……”


    ……


    敗血病看向正在散發詭異氣息的伽咼,感到了深切的威脅。


    大不淨者感到致命威脅的同時,正在籠罩此地的邪神也同樣察覺到了那股來自彼岸的虛無波動。


    “有意思……上次見到,還是在永恒之井。”


    祂輕笑著,無窮無盡的邪力透過亞空間裂隙,自門羅戴爾的上空傾泄而來。


    伽咼身前,大不淨者也抬起了腐爛的巨腳,準備狠狠地踩下。


    此刻還活著的慟哭者,也都已經被靈能病菌和物理傷害侵蝕得奄奄一息,再也無法為此地的人類搏取最後的生機。


    而這一切,都是在生命女神盡量為伽咼維持慢速時間流基礎上發生的。


    就在那墨綠的浪潮越過帷幕,即將墜入門羅戴爾的刹那,就在那潰爛的巨腳抬起,即將踐踏的瞬間,伽咼睜開了緊閉已久的雙眼。


    就在這個瞬間,敗血病感到了些許奇怪。


    為什麽,會有這麽不舒服的感覺呢?


    這還是這隻納垢大魔第一次感受到一種源自靈魂的痛苦,因此它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它。


    下一刻,無數切割的傷口密布在它腐爛的身軀上,源自太初黎明的火光和扭曲的灰霧同時在這些傷口中肆虐著。


    “啊啊啊!”


    敗血病痛苦地倒在地麵上,拚命地試圖將正在脫離的血肉重新拚接回身體。


    但它卻發現,那足以支撐自己一直以來無所畏懼快樂高興的恢複力,此刻已經失去了效用。


    看著那個看都不看自己,站直了身軀的人類,它咆哮道:


    “你幹了什麽!”


    伽咼瞥了這隻被自己在一瞬間砍了數十刀的大不淨者一眼,沒有說任何話語,隻是抬頭看向天空中下落的綠潮。


    看著不回答的伽咼,大不淨者想要伸出手抓住她。


    但當它緩緩伸出右手的時候,它卻駭然地看見,自己的肉身正在不可挽回的崩解。


    “你剝奪了慈父給我的永恒生命!”


    “你這是褻瀆!對生命的褻瀆!更是對慈父的褻瀆!”


    敗血病怒吼著。


    但下一刻,它就看到,伽咼舉起了手中的長刃。


    那把原本銀白樸素的長刃,此刻已經化作了火熱的紅色。


    伽咼看向那充斥著邪惡的綠潮,看向那道好似傷口般橫立天際的亞空間裂隙,看向那裂隙之後的腐爛花園和陰森魔館,看向那高舉魔館之內的可怖魔影。


    耳畔,無數魂靈的尖嘯和笑聲正在回蕩。


    口鼻間,人類肉身的腐爛氣味揮之不去。


    再多的言語也無法闡述她此刻的憤怒。


    再多的咆哮也無法宣泄她此刻的哀傷。


    她唯一能做的,隻有全力驅動彼岸的映射,用自己的心去揮舞手中的阿納裏斯之劍。


    火熱的劍尖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似是一道懲戒的宣判,賦予高坐腐敗天的神祇。


    無限的太初光輝自黎明之劍中迸發而出,恒星最初的光亮衍生出無盡的火焰,焚燒著墨綠邪能的同時,也衝向了那座腐爛的花園之內。


    光輝所及之地,所有原本正在遭受折磨的魂靈都被黎明的啟迪之光淨化,在不滅的最初之火中獲得了永恒的安寧。


    無數魂影在星神的黎明之火中化作硝煙,直至他們的腐敗身軀徹底消散的那一刻,他們的臉上才露出真正釋懷的笑意。


    伴隨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那道可怖的亞空間裂隙也在此刻緩緩閉合,用以維持門羅戴爾上腐化之物存續的至高天靈能來源逐漸被切斷。


    地麵上,無數的褻瀆造物和大魔敗血病的身體一同緩慢消逝著,周圍濃厚的毒霧也在此時徹底失去了支撐,退散在了門羅戴爾的烈風中。


    伽咼看著那燃燒於天際的烈火,隨著帷幕裂隙的閉合,她的彼岸之力也在淡化,阿納裏斯之劍的顏色也逐漸變回了銀白。


    此刻,灼燒納垢花園的黎明之火的光輝映照在她的眼眸中,熠熠生輝。


    她長舒一口氣,單膝跪坐在地麵上。


    一切,似乎就此落幕……


    了嗎?


    “哈哈哈……”


    大笑從熊熊火焰之中傳來,在腐敗天的那座可怖魔館之中,一個無法以言語描述的身影緩緩站起。


    縱使隔著無限尺度的距離,伽咼還是感受到了一種直擊靈魂的壓迫感。


    耳畔,伊莎的聲音再度響起:


    “小心!祂要……”


    伽咼還沒聽清女神想要告誡自己什麽,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對於至高天的邪神來說,凡世萬千,都不過是棋局的一環,失敗與否,都難以勾起祂們真正的興趣。


    除非遭遇真正與偉大遊戲勝負相關的抉擇,否則祂們絕不會動用自己真正的力量。


    而此刻,腐敗天的主宰看到了偉大遊戲的關鍵變數。


    無論如何,祂都不能置之不顧了。


    縱使隔著星神之力創造的火海。


    縱使兩界被黑石加固的帷幕此刻即將閉合。


    縱使人類之主的星炬光輝即將照耀此地。


    那尊神祇依然從容自如地從身前那口熬煮萬物的大釜中舀起一口嶄新的濃湯,朝著伽咼的方位潑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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