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哪料其中有這般緣由,他曾在“遊園劍意”下吃過暗虧,如今再見這劍法,忍不住心有餘悸,氣勢上先是弱了一道,見劉晗卿劍法使來,忍不住先防後攻,多少束縛了手腳。


    劉晗卿見他招式微有停滯,心中冷然,蘆葦作劍,攻得愈發疾速。忽而手中蘆葦飄忽不定,狀如青萍,化作“萬裏長風歸雁疾。”黑影一時不敢硬碰,腳尖點地退卻,掌風如潮,斜下裏拍來一掌,接住劉晗卿這一劍,借勢身形倏起,若鷹擊長空,騰空而起,又作隼鷹搏兔,一瀉而下,驀然手中多了一把短劍,攻向劉晗卿。


    劉晗卿見那短劍,乘勝退卻,中途連續變招,阻止來人乘勢疾攻,轉眼間人已飄到五丈開外,沉聲蹙眉道:“短劍催歸。你是謝啼鳴!”


    黑影被劉晗卿叫破身份,怔怔道:“少年郎,你認識這把劍?”劉晗卿道:“昔日江湖七大內家高手,“瀟瀟暮雨子規啼”排行最末的謝啼鳴謝前輩。你雖絕跡江湖十餘載,但短劍“催歸”的名頭,我還是有所耳聞的。”


    謝啼鳴鬆了芥蒂,摘下黑衣鬥篷,露出一張須發斑駁麵容。劉晗卿借著宆空稀疏星鬥,隻見那麵容清臒,目光如炬,頷下三縷稀須,迎風飄揚,神色間自有風采,想來此人年輕時必然甚有英姿。


    他此時露了真容,劉晗卿忍不住道:“謝前輩,江湖前輩,秦淮名俠,晚輩與前輩素味平生,今日卻得前輩如此賜教,不甚唏噓。”


    謝啼鳴神情淡然,對此言並不理會,沉聲問道:“你的劍法,師從逝鴻道長,還是嚴半師?”他口中的逝鴻道長,正是嚴半師的師父。劉晗卿不知他如何有此一問,點頭道:“晚輩與嚴半師有忘年之交,他傳我此劍。”謝啼鳴點點頭,讚許道:“很好,這‘遊園劍意’,你倒是掌握了七八分火候。隻不過,比起嚴半師,終究還差了些。”


    劉晗卿道:“昔日謝前輩風流倜儻,江湖皆知。時人都以為前輩醉臥秦淮水岸,早已抱得美人歸,誰曾想,與前輩在此處相遇,前輩竟已替無相師效力。”


    謝啼鳴搖頭道:“我說過了,我非鬼市之人,替無相師做事,隻是迫不得已。你雖有‘遊園劍意’在身,我若專心與你一戰,你卻不是我的對手。”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今日你既能逼得我出劍,可見你年紀輕輕,卻也根骨奇絕,我今日放你一馬,你盡可逃走。明日這時,我定要取你性命。”


    他說罷,也不管劉晗卿神情如何,收了短劍,幾個起落,飄然去了。劉晗卿見他離開,心中怒氣泄了大半。忍不住暗暗驚訝:謝啼鳴何許人也?昔日,江湖名門鎖清秋閣為江湖各大高手排名,除畫了“三十六劍俠圖”外,還有江湖七大內家高手。並在七人名字中各取一字,借蘇軾《浣溪沙》名句“瀟瀟暮雨子規啼”命名。那謝啼鳴雖排行最末,但其武功造詣,內功修為,絕對稱得上江湖一等一的高手。時人更有“江南八駿,秦淮一謝”的美譽。


    但謝啼鳴雖是武藝高強,卻醉心風月,常居於秦淮河畔,極具風雅,手中短劍名曰“催歸”。昔日閱江樓上飲酒論劍,一劍盡敗江南十三大高手,名震天下,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這般人物,十年前卻忽然退出江湖,消失不見,有傳言說他醉心歌姬,終在秦淮河畔尋得知己,攜美歸隱。隻是今日在此遇見,十年前消失的高手,竟已成無相師的爪牙,著實讓人唏噓。


    “也不知無相師使了什麽手段,竟能逼得這等桀驁不馴之人為他所用。”劉晗卿暗自揣測。心中愈發擔憂起來,若真如眼前所見,隻怕無相師勢力龐大,早已超過當年四處傳教之時。


    他無心多想,知道謝啼鳴既然說不會動手,至少接下來十二時辰,自己必然安然無恙。心中忍不住哀歎:“說好的出來尋無相師麻煩,這下倒好,一路上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麵對追殺。”想起自己出來之時,麵對老和尚出言挑釁,自己猶自豪言壯語。老和尚不勸反迎,一味鼓舞,甚至拍手打氣,忍不住地讚揚。自己也在老和尚一片讚揚之中飄飄然,心中尚且以為老和尚對自己刮目相看,如今看來,果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這般想通緣由,忍不住跺腳哀歎,有氣難出。尋思著城西招魂崗離此不遠,那招魂廟既能顯靈,想必九江府的鬼市入口大概在此。有心想去將那廟砸了,又覺工程浩大,若有覺明、仲宣在尚可一試,此時自己一人,隻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忍不住輕輕罵了一聲,怏怏往回走。


    經曆這一戰,他也無心再去查探,摸黑往客棧尋去。說來也巧,路上竟讓他遇到兩個飛賊,這還了得,忍不住抓來一通亂揍,心中頓時舒爽了大半,心滿意足摸到住處,悄然推窗進去。


    他深怕吵醒仲畫辭,褪了鞋襪、外套,躡手躡腳摸到地鋪前,順勢往被窩裏麵一鑽,忽覺得被中溫暖,尚未回過神來,就覺身子一緊,軟玉幽香入懷。仲畫辭摟著他,將臉貼在他胸前,柔聲細語道:“去哪兒了,可還氣麽?”


    劉晗卿一時呆若木雞,心中僅存的那一點煩悶消失得無影無蹤,霎那間心跳加速,血充上腦,輕輕想推開仲畫辭,口中道:“我剛回來,身上有寒氣,你別......”


    仲畫辭聞言,將他摟得更緊,柔聲道:“別動,我困了,睡覺吧。”劉晗卿連忙運功搓手,深怕自己身上寒氣冷到仲畫辭,細聲道:“你不是睡了麽,何時醒的?”仲畫辭道:“你出門我就醒了,你不在,我睡不著。”


    劉晗卿心頭忍不住一歎,伸出手臂讓她枕著,拍拍仲畫辭俏背,柔聲道:“好啦好啦,我回來了,先睡吧,有事明日再說。”仲畫辭聞言輕輕“嗯”了一聲,躲在劉晗卿懷裏,不時便已呼吸均勻,沉沉睡去。劉晗卿忍不住在她臉上輕輕一吻,笑臉一歎,便是自己心中也不明白:不知為何,便是再大的氣惱,她隻要對自己撒個嬌,便什麽氣惱也沒了。心中暗忖:“劉晗卿啊劉晗卿,你被自己娘子拿捏得死死的,以後可看你如何是好。”又暗暗尋思道:“她既是我娘子,便是捧著、含著、哄著都來不及,拿捏便拿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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