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商訣後麵站的人是鬱綏,商訣又是個剛從國外轉學回來的新生,崔喜軍一定會認為,商訣是在故意挑釁他。


    情比金堅?


    情投意合?


    聽聽,這都是些什麽見鬼的形容詞。


    這帝國主義的糟糕外語都把他們祖國的花朵荼毒成什麽樣子了,崔喜軍活了四十幾年,就沒聽過誰拿這倆成語這麽往外蹦躂。


    奶茶店裏寂靜無聲,崔喜軍的目光欲言又止,在商訣的身上停留了好幾秒,這才憂心忡忡地開口:“商訣,你上語文課都能聽懂嗎?”


    當初同意商訣破格進入實驗班,是因為對方在國外的數學競賽成績實在是驚人的優秀,又有商家的老爺子親自出麵和藍校長洽談,幾番思量,這才定下來了他的名額。


    但也著實沒人告訴過他們,商訣的語文水平能糟糕成這個樣子。


    一個商訣不夠,還有一個成天無所事事的鬱綏,這屆實驗班難道真的要打破一中的分數線新低了嗎?


    崔喜軍摸著自己頭上並不存在的頭發,掌心汗津津一片,頭一次覺得未來如此艱難。


    商訣倒是很淡然,冷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立體的五官投映出一片稀薄的陰影,將他的眉眼襯得更加深邃,他平和開口,語氣卻透著股不容置喙的意味:“崔主任,我要和鬱綏一起受罰。”


    “我們倆天生一對,所以是一定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


    崔喜軍一顆心被他這番話攪得七葷八素的,腦子都麻了,看著兩人肩貼著肩的親密模樣,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幹脆擺擺手,任由商訣去了:“三千字檢討,和鬱綏一起,周一在國旗下檢討,行了吧……”


    商訣滿意地點了點頭,剔透的眸子在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還不忘感謝崔喜軍:“謝謝崔主任,您出門小心,左側台階有個缺口……”


    鬱綏看了商訣一眼,試圖尋找一下這人身上的羞恥心。商訣卻沒有絲毫反應,他的側臉輪廓線條幹淨利落,表情卻溫柔,帶著心滿意足後的雀躍。


    鬱綏:“……”


    鬱綏拳頭硬了,恨不得把商訣的腦袋掰開,看看裏麵到底是個什麽奇葩構造。


    -


    實驗班的人發現,昨天還“如膠似漆”的兩位新同學關係又急速惡化了,甚至可以說得上降到了冰點。


    不愛說話的商訣同學主動和鬱綏同學挑起話題,不僅會被對方無情拒絕,還會被贈與一個冷酷無情的“滾”。


    教室裏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在高溫不休的盛夏裏,硬生生將實驗班的同學們冷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在周末如期而至,兩人得以分開,大家更是獲得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


    周日。


    屋外暴雨如注,將梧桐葉衝洗出濃翠的綠,淅瀝的雨聲裹挾著斷斷續續的蟬鳴,天光晦暗,格外適合悶頭睡覺。


    房間裏冷氣開的足,沒叫外頭的悶熱滲進來絲毫。


    鬱綏在床上昏睡著,瓷白的臉在光線暗淡的房間裏仍舊醒目。


    床墊下榻,被踩出幾個小坑,伴隨著窸窣的動靜,他身上的蠶絲被被扯開,鬆鬆垮垮的衣服也被掀起一角,露出一截纖韌精瘦的腰腹,白得晃眼。


    察覺到冷氣鑽入,他毫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小聲嘟囔了句什麽,身邊有什麽立刻湊了過來,粗重的喘息聲直逼他耳畔。


    清夢被擾,起床氣一下子湧上來,他有些煩躁地皺了下眉,想將身上的東西囫圇推下去。


    卻沒能推得動。


    下一秒,“汪”的一聲打破了整個空間的寂靜,一隻通體雪白的薩摩耶將鬱綏的蠶絲被蹬下床,晃頭晃腦地要往他懷裏鑽,還不住地拱著鬱綏的頸窩。


    薩摩耶毛多,絲絲縷縷的癢意順著脖頸流竄全身,鬱綏被倦意侵蝕的大腦清醒了幾分,試圖叫停它大逆不道的行為。


    “可樂,下去!”他強撐著厲聲喊了句,又昏昏沉沉接了句:“別吵我睡覺。”


    隻是音量太小,聲音又黏在嗓子裏,不像是叱責,到更像是撒嬌


    不僅被薩摩耶當即無視,反而變本加厲地在他身上拱來拱去,甚至用牙齒叼著他的t恤邊角,試圖將他拽起來。


    鬱綏的脾氣都快被磨沒了,睡意徹底消散,滿臉煩躁地從床上爬起來,灰粉色的頭發炸成了一朵蒲公英。


    狐狸眼沒什麽精神地耷拉下來,眼角眉梢都是懨懨的神色,他伸手卡著薩摩耶的頭,鬱悶開口:“笨狗,你到底要幹什麽?”


    薩摩耶見他清醒,開心地“汪”了幾聲,抖了下耳朵,跳下床,頂開了房間的門,示意鬱綏跟著它走。


    鬱綏的房間靠南,采光極好,屋內又有一整扇的可推拉式落地窗,連接著天台,不論春夏秋冬,陽光總能從窗內照進天台,恰好將可樂的狗窩包裹其中,任由他在窩裏撒潑打滾。


    此刻狗子在天台上眼巴巴看著自己,鬱綏表情鬆動了些,從床上爬起來,抓了兩下頭發,慢慢悠悠地踩著拖鞋走了過去。


    剛一走近,鬱綏就知道了自家的狗叫喚了半天的原因。


    對麵的梧桐樹樹枝之上,正掛著一隻幼貓,四爪死死嵌入樹皮,身子不住發抖,不斷發出淒慘的貓叫聲。


    鬱綏住在東戶,隔壁西戶雖說有房主,但自從鬱綏搬進來就沒見過對麵住過什麽人,一直荒廢著。


    而西戶下邊的小庭院之中,恰好生長著一棵生機勃勃的梧桐樹,根深葉茂,枝幹纏繞,盤根錯節。


    “喵——喵——”


    見到有人影,幼貓哀哀地叫喚,試圖吸引鬱綏的主意。


    哪怕隔著幾米遠,鬱綏都能看出那雙眼睛裏透出的無助。


    雨勢比起中午小了些,哪怕頭頂有樹葉遮擋,但還是浸濕了這隻幼貓的皮毛。天邊墜著的雲沉沉壓下來,偶爾可以聽到其中傳出的沉悶雷聲,雷聲每落下來一次,這隻貓就瑟縮一下。


    可樂在他身邊焦躁地踱步,揚起腦袋朝著對麵犬吠,像是再安撫那隻幼貓的模樣。


    鬱綏蹙起眉,眸光沉了幾分,臉上流露出認真地神色,打量起周圍來。


    這梧桐樹的枝丫向南延伸,形成蔥蘢的一片綠蔭,靠近他這邊倒是稀疏,隻能瞧得見偌大的樹冠投出的陰影。


    所以,如果要救貓,從隔壁那戶的天台過去救還有些可能,從他這邊爬上那顆梧桐樹,簡直是癡心妄想。


    事態緊急,擔心雷電砸到樹冠上傷到這隻貓,鬱綏來不及多想,約莫估量了一下距離,匆匆回去換了雙輕便的鞋,便立刻回身,長腿一邁,跨上了自家陽台的邊沿。


    鬱綏住的這套房子就在東城一中那條巷子之後,是棟聯排別墅,因為學區房的緣故,這一片的房屋大多裝修老舊,連帶著樓與樓的間距也極小。


    兩棟別墅之間的陽台隻虛虛隔著不足一米,真要說起來,翻越的難度比一種那堵矮牆還小。


    雨絲密密匝匝地落到臉上,鬱綏的眼睫被雨水纏結在一起,他胡亂抹了把臉,才發現對麵並不是從前那副荒廢的樣子,好像有了人生活過的痕跡。


    難道對麵有人搬進來了嗎?


    鬱綏皺了下眉,狐狸眼微微挑起,眼底的疑惑清晰可見。


    但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多想,承載著幼貓的樹枝搖搖欲墜,葉片被淩厲的雨勢打得一片片墜下,這小家夥被嚇壞了,慌不擇路地在樹枝上撲騰著,險些掉下去。


    鬱綏見狀,沒再拖延,他確定了一下落地點,小腿發力,從自家陽台一躍而起,完美落到了隔壁天台。


    少年人身姿矯健,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甚至都沒趔趄一下。


    幾乎沒費多少功夫,鬱綏就爬上了西戶主人陽台的邊沿,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一手抓著樹枝,一手試探著朝那隻幼貓靠近。


    那大概是隻橘貓,年歲不大,小小的一團,橘黃色的毛發在這片天地裏格外顯眼。看著靠近的鬱綏,它怯怯地叫了兩聲,眸子濕漉漉的,瞧著格外可憐。


    天邊扯出一道蹭亮的閃電,將厚重的雲層無情地撕扯開,可怖又駭人。


    鬱綏垂下眼,淩厲的五官柔和下來,臉上露出溫柔的神色,他將嗓音放輕了些,學著貓叫,試圖讓幼貓放低警惕:“喵——喵——”


    “咪咪,不要怕,到我這邊來。”


    一步一步,無聲地靠近。


    “乖。”


    大抵是他臉上的神情太過溫柔,幼貓卸下了防備,試探性地伸出爪子,在搖晃的樹枝上,朝著鬱綏的方向求救。


    鬱綏穩著身子,慢吞吞地上前,過了好一會兒,才停在它麵前。


    梧桐樹的樹枝一上一下地晃著,一人一貓隨時都容易掉下去,鬱綏不自覺屏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貓從樹上扯下來,抱進了懷裏,這才無聲鬆了口氣。


    他剛準備抱著貓跳到地上,身後的推拉門倏地被推開,在寂靜的空間裏發出突兀地響。


    懷裏的貓一驚,在他的懷裏掙紮,鬱綏心緒被擾,腳下一個不穩,重心後移,直直朝後栽了下去。


    如果將懷裏的貓放下,以他的身手,足夠找到合適的方法落地,不叫自己受傷。但鬱綏下意識地將貓緊緊護在懷裏,用自己當肉墊,打算將這隻貓穩穩當當地保護好。


    電光火石之間,料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他直直墜進一個人的懷抱裏。


    清冷疏離的木質香氣層層疊疊地包裹上來,鬱綏睜開眼,耳邊響起一道含笑的嗓音:


    “綏綏,你是來投懷送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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