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晚上喝了點葡萄酒的緣故,虞文知確實是一時興起,但沒有想到盛緒的反應那麽可愛,這禮物砸的居然挺值。


    不過他也沒看直播間如何亂成一團,目的達到就好。


    退出直播間,他又把名字改了回來。


    “一身海鮮味,我回去衝個澡。”


    虞文知拍拍原地磕瓜子的徐銳,轉身上樓了。


    徐銳惡狠狠咽下瓜子仁,品味良久,轉身遞給澤川一顆:“你磕嗎?”


    澤川連忙擺手:“謝謝,不磕。”


    盛緒卻沒有虞文知那麽淡定,他站在走廊窗台邊連抽了兩支煙,還覺不夠。


    砸了十萬塊的禮物,留下一個驚天動地的‘你的輔助’,虞文知將堪比爆炸的彈幕扔在腦後,瀟灑地走了。


    盛緒撈起水杯,擦著杯蓋,故作鎮定的展現主播素養:“謝謝,虞......”


    誰想關鍵時候,嗓子驀的一啞,虞字沒發出來,隻做了個嘴型,開始他還沒覺怎麽,但彈幕會對每個細節施以放大鏡大法。


    【......太超過了,這就親了?】


    【沒把粉絲當外人,但我滴盛王人設崩了啊。】


    盛緒:“......”


    越急越發不出聲音來,最後他幹脆破罐破摔,直接把直播間給關了。


    然後他就到走廊抽煙來了。


    今天夜裏沒有星星,天頂是一片濃稠的黑,煙絲飄出去,蕩進夜色中,像沸騰的鍋爐溢出的蒸汽。


    可他眼睛卻亮的驚心動魄,遞次綻放的煙花沿著時間的光軸,蔓延到此刻,撞亮了他的眸。


    煙盒見了底,盛緒才在光暗的疊纏中收心,尋了個垃圾桶扔掉,在洗手池漱了漱口,讓涼水撫平莫名的沸騰。


    回了房,盛緒將借條從兜裏掏了出來,手指壓了壓翹起的邊角,雲淡風輕地遞給虞文知:“喏。”


    虞文知不解的挑眼看了看他,才將折好的紙打開,然後虞文知笑笑,有些意外道:“字挺好看。”


    盛緒的字體與他的經曆格格不入,一個動輒離家出走,打架當做家常便飯的孩子,居然會有耐心練出這樣一筆字。


    “還行吧。”盛緒手揣在兜裏,輕飄飄回了一句,刻意壓了壓唇角。


    虞文知邊看邊道:“周六別直播了,msi總決賽。”


    “哦。”提起一片狼藉的比賽,唇角也不用壓了,盛緒拎起毛巾去洗漱。


    趁盛緒不注意,虞文知用手機拍下借條的一角,隻能看清幾個字,卻讀不出內容的那種。


    他給他媽發了過去,說:“評價一下?”


    不久,一條回複發了過來。


    【顏衾:還不錯,功底比較紮實,寫的也很認真,像是學的顏體,但筆者或許很年輕,意境是談不到的,不過用在平時足以賞心悅目了。】


    臨了,顏女士才用語音問:“是誰寫的字?”


    虞文知:“一個脾氣暴躁,叛逆不羈的十九歲小孩。”


    “哦喲,那教他應該是件很辛苦的事。”顏女士猜測。


    虞文知想了想:“還好。”


    顏女士幽怨道:“倒是不如你難教,你小時候是寧可在紙上畫小狗也不寫,我爸爸的字帖獨獨我兒子不學。”


    虞文知笑出了聲:“說明我從小就熱愛動物。”


    閑聊兩句,虞文知又提到一件事:“這次放假可能回不去了,和ad需要更多時間磨合,還有個婚禮要參加。”


    顏女士歎氣,卻又不覺得意外,虞文知總是很忙,尤其擔任隊長以後。


    “注意身體。”


    “知道。”


    該來的總會來,次日,鄒凱打算進行半決賽複盤。


    雖然輸了,但要知道自己怎麽輸的,如何改進。


    這場慘敗不亞於公開處刑,大家都是硬著頭皮來的,除了盛緒。


    盛緒沒上場,純清白。


    鄒凱真如虞文知所說,對盛緒的態度明顯改善。


    他甚至還主動跟盛緒搭話,指了指比較靠前的椅子,粗聲粗語道:“小孩兒往前坐。”


    這話其實沒什麽道理,盛緒身高逼近一米九,雙眼視力2.0,根本不存在看不清的問題。


    其實是鄒凱愧疚,但不知道如何紓解,尤其一想到自己當時差點讓盛緒打開包查看,他更是深夜裏都能一個跟頭翻起來,念一聲“我真該死啊”。


    盛緒擰了下眉,莫名其妙地掃了鄒凱一眼,伸出長腿勾了個椅子,坐在最邊上。


    倒不是刻意跟鄒凱對著幹,主要是人多的地方太熱,他不習慣。


    鄒凱自討沒趣,碰了碰鼻尖,打開第一局比賽。


    鄒凱敲了敲屏幕。


    “沒有文知那個開團,第一局你們也得輸,這說明了什麽,說明讓人家零封都是有可能的。”


    “ware,走到這兒你總是忘看草,春季賽跟fox那場,你在這兒回城被抓的事忘了?”


    ware縮了縮脖子,抱住旁邊澤川的手臂,小聲說:“我的鍋,當時沒想起來。”


    鄒凱沒好氣道:“你就不應該想,這得是肌肉記憶才行。”


    ware忙不迭點頭。


    “14分鍾這裏,先鋒馬上要刷新,ware那邊和澤川扛中路塔,塔還沒掉,茂義你轉什麽線?”


    茂義弱弱道:“川哥說想回城啊,而且塔隻有半管,我就轉了。”


    鄒凱:“打v6,我們必須釘死zzy,你還轉線,要轉也是ever轉,ever你對線結束不去中路打錢在幹嘛?”


    ever心虛氣短:“我我我......我怕下一塔被小炮拆掉。”


    鄒凱:“你不怕中一塔被拆?”


    虞文知心平氣和道:“下路沒有打出優勢,破不開局麵,導致全局被動。”


    虞文知一句話正中要害,反倒鄒凱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ever的爆發性在lpl還算遊刃,但拿到v6或者qz麵前真的不行。


    倒不是ever巔峰期過了,而是他性格就很謹小慎微,有十足的把握才肯放大招,開閃現,這就導致無形中錯失很多時機。


    鄒凱到不能說他這樣不好,但與茶隊想要達到的巔峰,確實還差一點。


    盛緒則是完全跟ever相反,謹慎是不存在的,稍微拉不住韁繩,他就衝了。


    順則所向披靡,背則帶崩全局。


    鄒凱牙疼,吸了吸涼氣:“來看第二局。”


    “茂義,這波線就不應該推過去,你推過去,還不如拉回來給對方造成壓力。”


    “從上路開始,他們優勢就輻射全局了,ware幫上,下路人手就不夠,逼團逼不了,ever你還吃了口茂義的資源,你怎麽想的。”


    ever腦袋埋的更低一點。


    這次半決賽,他確實沒有發揮出應有的水平,或許因為他第一次汙蔑人,心裏也是煎熬忐忑的,所以比賽時腦子裏總不由自主的回放鄒凱那句沒吐完的話。


    如果鄒凱說出來了,他可能就成功了。


    “第三局。”鄒凱頓了頓,歎了口氣,他也不再盯著ever,反倒問虞文知,“文知,你想一下,如果拿出德萊文扇子媽,我們贏麵大嗎?”


    這個假設並非毫無意義,鄒凱其實是拐外抹角的問,最後一局上盛緒贏麵大嗎。


    虞文知自然心領神會,不隻是教練,他當然也思考過很多次。


    “這個問題我跟晏汀予也討論過,肯定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動挨打,但贏不贏看發揮。”


    鄒凱緩緩點頭,尚在沉思中,就聽盛緒冷不丁一句話:“我能贏!”


    鄒凱驚得腮幫子抽動,沒好氣地看向盛緒,心說這炸藥包怎麽也能聽出弦外之音了?


    盛緒又補了一句:“讓我上,我就能贏。”


    ever實在心梗,反正他上是輸了,盛緒現在怎麽說都行。


    ever不甘心道:“拿盧錫安的可是eity,你說贏就贏?”


    盛緒理直氣壯地反問:“eity很強嗎?”


    ever:“......”


    鄒凱壓了壓酸疼的那顆牙,那點愧疚瀕臨滅絕,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solo厲害,你贏過很多人,但比賽不是solo,不隻有對線期,你沒有跟強隊作戰的經驗,根本不知道他們賽訓有多嚴格。”


    “再說下路雙人組,你了解虞隊嗎?你知道他擅長什麽打法,有什麽習慣,熟悉的英雄組合嗎?難不成將來隻能虞隊配合你,妥協你,為適應你的需求改變嗎?”


    “我也能改!”


    大腦還沒有細想,念頭就由心口鑽出,喊出來後,就連盛緒自己也愣住。


    橫空出世的最佳新人,向來不可一世,獨來獨往,何時考慮過為別人改變。


    盛緒說完,就抿緊了唇,他的背好似一張拉緊的弓,手指在褲兜裏不知所措的摩挲。


    也不知道虞文知信不信。


    虞文知逆光望過來,手掌拖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盛緒。


    “你能個屁。”鄒凱翻了個白眼,打斷這個話題。


    其實盛緒那麽說,他心裏也挺驚訝,隻是他就這個毛病,願意懟回去。


    “反正我能。”盛緒冷著臉,自顧自嘟囔一句。


    複盤結束,全員解散。


    屏幕一關,沒了幽藍光線的阻撓,陽光肆無忌憚地灑了過來。


    盛緒有些懊惱自己怎麽今天才想起要熟悉虞文知的風格,趁人陸陸續續往外走,他從兜裏勾出根煙來。


    薄唇熟練地抵住煙蒂,眼眸一垂,落在頂端,火機剛要往上送。


    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遞了過來,目的地好像是他的唇,圓潤的指甲上一圈可愛的小月牙,明晃晃落入他的眼底。


    盛緒手指一滑,火苗竄出來,心跳卻漏一拍。


    虞文知慢條斯理地捏住那根煙,卻沒抽出來,隻是眨了眨眼,帶著隱隱的笑意說:“小哥哥,你的輔助不是很喜歡煙味,也能改嗎?”


    盛緒第一次發現,陽光也是能醉人的,他在燦爛的光線裏醉得七葷八素,飛快鬆開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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