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還沒想出個頭緒,屋外已傳來了林母的斥罵聲。


    丫鬟惱道:“又指桑罵槐了。”


    秦婉待要不理,屋子外麵鬧得更厲害了,隻好走出來掀了簾子,就瞧見林母正叉著腰罵燒火丫頭,嘴角垂吊,眉梢眼角皆是厲色。


    “這又是怎麽了?”秦婉不耐煩地問。


    “我老婆子好命苦,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連飯都沒得吃,活著有什麽意思呢?”


    林母見她出來,不再罵人,改為了哭鬧。


    秦婉深出一口長氣。


    若是平日,她還願意哄哄,今日心中不快,便沒了好聲氣,惱道:“婆母這又是為何?之前是我爹娘為了夫君的事尋我方回了趟娘家,家裏的夥食銀子也交給了您,屋裏也有下人伺候,想吃什麽沒有呢?”


    林母哭的更厲害:“我知道你是大官家的女兒,瞧不上我這個老婆子,你不把我放在眼裏,等子奇回來,他自會為我做主。”


    秦婉:“……”


    隻是婆媳兩人對峙倒還好,扯到林子奇,秦婉就不得不服軟。


    林子奇說今生絕不負她,但也請看在他的麵上,要對林母多避讓擔待。


    “婆母要吃什麽呢?說與我,我便命人去做。”


    林母啐道:“誰家的媳婦不是親自為婆母洗手做羹湯?你又不是什麽侯夫人,隻是個舉人娘子罷了,養那麽多閑人擺架子做什麽?我兒即便中了進士,也沒有多少銀錢供你揮霍,我勸你還是改了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才是為人兒媳的本分。”


    秦婉氣的說不出話來。


    身邊的丫鬟忍不住了,道:“小姐的嫁妝夠養奴使婢幾輩子的,自打嫁進來,可沒花過林舉人十兩銀,這個家的吃穿用度全都出自小姐的嫁妝。”


    林母哭道:“媳婦身邊的丫鬟就敢說這種話,還讓不讓我活了?我這一天天的沒臉,活著有什麽意思?不如死了幹淨,免得礙了你的眼。”


    說罷,就做張做勢的從內屋扯出白綾來,往梁上丟,鬧著要上吊。


    這麽多人看著,怎會讓她投繯,秦婉氣的不輕,卻又不得不服軟哄勸。


    屋子裏鬧成一團,沒人知道林子奇正夾著書卷站在窗外,麵色鐵青,將什麽都聽入耳中。


    他陰沉著臉,闖入屋內,對著秦婉就是一個耳光,怒道:“原來你在家就是這般待我娘的,怨不得我每次回來,娘都是在哭。”


    秦婉被打得呆住了。


    林母這會兒也不再鬧,隻是匍匐在地上不停哭。


    哭自己命苦,哭早死的夫君,哭自己手中無錢,讓兒媳也瞧不起。


    “你將我送回老家去吧,免得我在這裏礙了你們的眼。”


    林子奇立即跪下道:“母親怎麽能說這樣的話?若是讓人聽見,兒子還怎麽在這世上立足?更不用說在朝中為官,光宗耀祖了。”


    “我苦命的孩兒啊,是娘誤了你啊,”林母放聲大哭。


    林子奇也哭。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秦婉捂著半張臉,跪在一旁陪著小聲啜泣。


    好容易停了哭聲,林子奇扶起老娘,斜了眼哭得傷心的秦婉,道:“還不快些服侍母親重新梳洗。”


    林母道:“不必了,我受不起。到是我兒匆匆回來,可用過飯食?”


    林子奇更是百感交集,最在意自己的還是母親。


    秦婉隻得忍住眼淚,命婆子買菜做飯,為夫君加菜。


    林子奇冷聲問:“為何此時才做飯?”


    秦婉道:“顧六爺刻的詩集送到了家中,父親看了喜歡便命人請我過去,正趕上飯點,我便逗留了一會兒,走之前也給婆母說過。”


    林子奇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正要嗬斥幾句,突然頭疼欲裂,捂著頭便跌到在地,汗將衣衫都溻濕了。


    “兒啊,我的兒,這是怎麽了。都怪你這個攪家精,沒廉恥的小娼婦兒,成天就想著勾我兒子,瞧把他折騰成什麽樣了。”


    “我兒苦心讀書,本就體弱,那裏還經得起你……”


    林母撲到在兒子身上,眼淚鼻涕傾盆而下,罵的實在難聽。


    秦婉長這麽大,何曾聽過這般言語,麵色漲紅,耳邊嗡嗡作響,恨不得撞牆明誌。


    倒是丫鬟慌忙道:“是不是要趕緊請郎中來。”


    林母又罵:“還不趕緊去請郎中,站在這裏做什麽,是不是以為我兒子死了,你好在找個漢子過活,不用再見我們母子兩人。”


    再罵下去,隻怕奸夫都要罵出來了。


    秦婉被丫鬟扶著呆呆坐下,小丫鬟跑出去請郎中,屋子裏隻聞林母的辱罵哭鬧之聲,林子奇早已疼暈了過去。


    她再氣再恨,也隻能忍下。


    好在郎中來得快,給林子奇紮了幾針,又開了些藥,道:“憂思過甚,肝氣鬱結,要小心養著,再犯的話,恐有頭疾。”


    林母忙問:“這病可耗費銀錢?”


    郎中道:“這病隻怕要長期養著,林舉人身子骨弱。”


    要長期養著,自然要耗費不少。


    林母便瞧著秦婉,秦婉命丫鬟付了藥錢,又問:“可影響我夫君讀書考進士?”


    郎中猶豫道:“隻要不發作便無事,在下醫術淺薄,隻怕不能根治,等病人醒了之後,不如再尋良醫診治。”


    秦婉懊惱極了。


    誰能預料林子奇何時犯病呢,若是殿試上陡然發作,驚了聖駕,隻怕討不得好。


    她蹙眉苦思,上輩子可未曾聽說林首輔有此疾病。


    難道是尋到了良醫,日後被治好了?


    林子奇窮的要死,前世這娘倆隻怕也靠著秦鳶的嫁妝過活,秦鳶能花得起的銀子,她自然也花得起。


    秦婉心中暗忖,說不定秦鳶上輩子便是花了嫁妝銀子為林子奇治病,這才得了林子奇的真心,日後處處以秦鳶為重,夫妻恩愛。


    既然如此,她這輩子也借著尋訪良醫施恩於他便是,日後也不用受這老虔婆的氣。


    林母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眉開眼笑,又忍不住暗罵她絲毫不將夫君的安危放在心上,但麵上不顯,隻拉過她的手,哭道:“好兒媳,子奇的病隻怕還得仰仗你了,我們來京城沒幾年,到何處去尋良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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