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鳶微微皺眉。


    徐大人的模樣像是記恨上了顧六爺。


    顧六爺倒也不怵,迎上目光道:“那就隻有徐珍和徐氏知道了。我上次已給大舅哥說過,珍姐兒出府之事隻有徐氏知道,我那日清晨出門去秦府接人,一路上壓根沒遇見珍姐兒。”


    徐大人聽聞提起自己的妹子,便道:“如今人不在了,還不是你們說什麽便是什麽。”


    “既然如此,你們兄妹見麵細細說便是,”顧六爺道。


    徐大人沒接腔。


    秦鳶道:“這些日子,六弟妹操心侄女兒的身子,累得病了,屆時徐大人去見六弟妹,還請略收著些脾氣才好。”


    “好啊,”徐大人額頭上青筋鼓爆,跳起身來,上前拽住顧六爺的衣襟,“我妹子在你家裏就是這般受磋磨的?別以為你是定北侯的弟弟,我就不敢打你。”


    秦鳶驚呼一聲,顧侯爺趕忙捏了捏她的手,示意放心。


    顧六爺有些生氣,反抓住徐大人的手,冷笑道:“若不是你們來鬧,她又擔心著珍姐兒,何至於此。太醫院的院正大人都說她思慮太過,心思太重,虛耗成這樣了。你也知道她是什麽性子,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要我說,當初就不該好心將珍姐兒帶來。”


    徐大人這才放了手,吼道:“趕緊帶路,我要去看看我妹子。”


    徐家人便分了兩撥,男子留在前廳,由顧侯爺陪著,徐大人和幾名女眷跟著顧六爺和秦鳶一起去了顧六夫人的院子。


    秦鳶去前廳之前,便已命人去了顧六夫人的院子,告知徐家要有人來。


    因此,他們剛到,趙嬤嬤就趕忙出來迎接。


    見許多人來,趙嬤嬤唬了一跳,說話都有些顫。


    “給舅老爺,各位夫人,表小姐們請安,你們這是來看六夫人的麽?”


    徐大人板著臉問:“聽說窈娘病的厲害,可是真的?”


    趙嬤嬤的眼淚便撲簌簌落個不停,哽咽道:“真是造孽啊,六夫人瘦的隻剩一把骨頭,風一吹就能刮走,略動動就喘,晚上睡不好,白日裏也吃不下什麽東西,請了太醫來看,也說隻能慢慢養著。”


    “哎……六夫人這個病就是因著珍姐兒的事,這段日子,真不知道她怎麽熬過來的,又是擔心府裏、又是擔心天花,又是擔心小小姐,還惦記著珍姐兒和徐家……”


    聽她這麽一說,徐大人臉上的怒氣就退了一半。


    徐大人的夫人道:“聽說她病了,我們來瞧瞧,再問問我們珍姐兒的事,可憐見的,我前些日子為了珍姐兒也是大病了一場。”


    趙嬤嬤抹了眼淚,歎氣道:“這事其實老奴也知道,珍姐兒那天和六夫人說話時,老奴就在旁邊伺候。舅老爺和夫人們待會兒見到六夫人,萬萬不可露出太吃驚的模樣,讓病人心裏難過。六夫人念叨了好多天了,後悔沒攔著珍姐兒,也恰好那天合該出事,有人在府裏投毒,兩個孩子齊齊鬧了天花,人仰馬翻的,也沒顧得上,等想起來時,才發現珍姐兒沒回來,再命人去找就找不著了。”


    這話說的,樣樣都鋪墊好了。


    徐大人暫收了臉上的怒氣,帶著一眾女眷們入了屋子。


    秦鳶也跟著走了進去,她如今管著後宅,總該在跟前陪著。


    小丫鬟們打起了內室的簾子,撲鼻而來便是濃濃的藥味和香味,屋子裏沒開窗,很有些悶,站在裏麵不一會兒就會出汗。


    可見裏麵的病人甚是畏寒。


    有了趙嬤嬤的話鋪墊,徐大人本有了些準備,但看見病榻上臥著的人,還是嚇了一跳。


    跟著的女眷中有人禁不住抽氣出聲。


    “窈娘,你怎麽變成這樣?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徐大人半晌才擠出句話來。


    秦鳶也歎氣。


    不管是誰,見自個的親人變成這樣也不好受。


    顧六夫人原本剛喝了藥,正在淺眠,又被推醒,說是娘家哥嫂來了,要與她說話,隻得打起精神來應對。


    趙嬤嬤扶她起來,往背後墊了幾個軟枕,抬高了些躺著。


    她咳了咳,吃力地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本以為是個小病,沒想到一拖拖成了大症候,也是我沒福氣,哥哥休要擔心,慢慢養著應該是會好的。”


    她這般說,落在別人眼中已是強弩之末,隻撐著在這說話。


    徐大人便道:“既然如此,哥哥和嫂子就不再擾你了,你隻說說珍姐兒那日究竟去了哪裏?去做什麽去了?”


    眾人都直直地看著床上的顧六夫人。


    顧六夫人慘笑一聲,道:“我說了,哥嫂也未必會相信。哥嫂原是知道的,我請珍姐兒來,本是想為他擇門好婚事,三嫂的堂兄有進士之才,人也長得端正,我和珍姐兒都瞧著不錯。可惜神女有意,襄王無心。珍姐兒打聽到那日六爺要與他一起去玉淵潭結詩社,珍姐兒便打算跟著去,想個法子與他們偶遇……”


    顧六夫人說得時斷時續。


    徐大人臉色忽赤忽白。


    女眷們已經叫起來,“姑奶奶,你可不能為了顧家,就要毀了我們徐家女的名聲,你也是徐家女來著。”


    顧六夫人說了這一大段話,已累得不輕,聽聞此話,忍不住猛烈咳嗽,咳的很是賣力,像是要把心肝肺脾腎全都咳出來似的。


    趙嬤嬤趕忙上前,替她輕撫胸口,又轉頭道:“六夫人病著,之前老奴便說了,那時老奴也在跟前伺候著。你們若是要問,便問老奴便是。夫人身體隻怕撐不住了,難道你們要逼死她嗎?”


    顧六夫人好容易平複了喘息,掙紮看向徐大人道:“哥哥,我有話要單獨與你講。”


    徐夫人聞言,趕緊拽了拽徐大人的衣衫。


    徐大人眼珠轉了轉,便對秦鳶道:“夫人,煩請您帶著她們移步外麵,我和妹妹單獨說些話,妹妹病重,這個時候也不需避嫌了。”


    秦鳶點頭道:“你們兄妹情深,旁人也不會亂想的,我這就帶他們出去,留你們說話罷。”


    說完,便帶著眾人出去在外間坐著,又命丫頭們上茶,再和人說閑聊幾句。


    一盞茶時,徐大人紅著眼圈走了出來,對趙嬤嬤道:“你這老貨,把那日的事情都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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